寂寞一刺

层层叠叠的槐树叶,映着幽蓝的夜色,仿佛夏夜星空里,带着调皮和捉狭,遮蔽繁星,掩映明月的云朵。

而这厚重的云朵,恰如华盖一般,宽厚的张护在小七的头上。

小七的双眼,怔怔的穿过头顶的槐叶,盯着漫天的星斗,却竟似痴了一般。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秋蝉的鸣叫愈见萧瑟,高高的院墙不仅把这独门独户的小院牢牢的佑护,甚至连高渺的夜空,都被这院墙分明的折线生生的隔开。

立在中庭的小七,抬首望去,看到的只有被院墙围住的窄小夜空——而即便这样的夜空,也已被院内这株树龄过百的槐树占去了大半。

何等的寂寞。

然而小七年轻的脸庞,却没有露出半点落寞。他本就不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戒急用忍,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小七已经整整默念了十年。

十年时间,在他不过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足足占了五分之二的年华。在他的脸上,竟丝毫看不出少年人的莽撞血性,反倒是隐隐然流露着常人中年之后才会蕴藏的从容之姿。一个有忍性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害怕寂寞的。

十年一刺,十步一杀。

好大的一局。

天嘉 七年。八月十四,陬州夜。

小七盯住叶缝中一点一点的青天,心也一点一点的沉静下去,他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自己的脉搏,细微但却不动声色的撼动这寂静的秋夜。他仿佛又听到了老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七连杀,入行以来,一共接过多少桩生意?”

没有人接话。在老大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之前,其余六人从来就只会静静的听着,因为,老大对于他们不仅仅只是大哥,甚至就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应该说,比起那些把他们自襁褓起便狠心抛弃的父母更亲,更伟大。

“……八十三桩。每一桩,都是我们用命拼出来的!”

小七有些诧异的看着很少如此激动的老大,心中不由得一酸,他一眼看见的就是老大面颊上那一道几乎见骨的陈年老伤。伏刺霸刀朱天一役,正是为了给自己几个兄弟殿后,老大几乎把命都丢了,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又有几人体谅,托身白刃的苦楚?同时押在这刀锋之上的,还有一个人一生的梦想,憧憬和欢乐。

“生意虽然终归是生意,但是三不杀的规矩,让七连杀的名头在江湖上,终归不坠……”

妇孺不杀。忠良不杀。

无反抗之力不杀。

在如此乱世之中,做刀头舔血的买卖,却死守着这样三个规矩,谈何容易?

王朝末世,盗匪群起,高居庙堂者,皆是昏昏碌碌之辈,莫不噤声于左相曹京的淫威之下——正是文官爱财,武官怕死。曹京只手遮天,朝中军内俱是其心腹,就连绿林江湖,他也暗加操纵,一手拉拢的飞云十骑,个个皆是曾经威震武林一 方的大豪霸主——其权势魄力,直有将天下握入手掌的气概,以致京畿民谣都暗讽其有篡位之心。对于少数敢于对抗的忠直之士,或是明里排挤压迫,发配边陲;或 是暗里买凶杀人——甚至有人戏称,天下杀手行业中的七成生意“皆出曹门下”。

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七连杀却摆明了不买曹京的帐,非但从未接过他授意的单子,甚至还出手刺杀过几名依附曹京且颇为得力的贪官豪绅——出手固然隐秘,但无论如何终归会透出风来。

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顶着曹京这样的石尤风,要牢牢掌住七连杀的舵。老大真的很累——小七心下又是一痛,年已不惑的老大,确实日见老态,虽然有着扎实的内家功夫,但平日一言一行,慢慢的也透出岁月磨出的倦意了。

老大骨节分明的手又习惯性的磨挲着身边的藤条座椅,全不在意着手处的藤条也受不

住经年的磨擦,已然开始崩坏:“所以,我也决不能够让我们七人用性命拼来的这些——包括大家的性命,就如此的云散!——哪怕对手是曹京这个老贼!”

小七心中一震,愕然的望向周围。

二哥斜倚在八仙桌边,儒雅的轻掸着桌缘上的浮灰,唇边还带着丝不以为意的微笑;三哥拎着那个千年不变的紫铜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小酒,不无戏谑 的朝自己眯眯眼睛——这个三哥从来就是最没正经的;四哥和五哥还是和平时一样,闷声不吭的立在一侧,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想法;正回头找六姐,却忽然感觉六姐 的手已经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肩头一拍————大家事先都知道了?!小七心里忽然一阵难受:曹京要对七连杀下手,这种大事为什么唯独自己最后知道!!

老大看着少年脸色一黯,不由起身微微叹了口气:“小七,这次我们的计划成败就全寄于你一身了……”

小七猛然抬头,漆黑的眸里仿佛火光一闪:“那是…………?”

×××

三天后,“十骑绝杀令”传遍了中原武林,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这次曹相要对付的是一个叫做“七连杀”的杀手组织——于是有不少人开始暗暗祈祷,不管怎么样这个七连杀一定要吉人天相,逢灾化吉;淳朴的百姓知道,曹京的敌人必定都是好人。

假如小七知道这些,想必也会很高兴,只是这时他,却已经远远的离开了。

陬州,自古是偏远之地,由此得名。远离中原的陬州,却恰恰在这乱世之中有着一份罕见的平静和悠闲。夕阳下,小七默默的步入了陬州……

×××

“曹京权势遮天,爪牙众多,我们七人一味躲避一年两年或可,时间再长,曹贼必然可以追到我们,我们迟早难逃……”

“小七,你年纪最小。算起来和我们一起出手不过三次,背景最干净,曹京再神通广大,也应该不知道你的底细…..”

“所以,这次我们和你分开,你——最后一击负责出手…”

“二哥我自负算无遗策,从未失手,几年前却被暗藏在那盆菊花上的毒刺所伤,险些丢了性命——你还记得?可知为何?……因为我对那盆菊花实在太熟悉了, 太习惯于它的存在了……”

“所以,杀手的至境不在武功,而在隐藏——时时刻刻记住,你就是那根刺,菊花的刺….”

“我应该怎样做…?”

“二十年前,曹京羽翼未丰之前,曾经遭遇过一次几乎致命的截杀……五毒君孔穑为了这次刺杀赔上一条性命,此后五毒门更是从江湖上消声匿迹 ——但是五毒君的死也非白费——曹京至今还留有当年那一击的后遗症……平时虽可压下,但每过十年,一逢八月十五,症状就必然发作,如不处理,足以毙命。天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暂时缓过病情。”

“哪里?”

“陬州。炎泉。”

四哥说话,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字。

“当年曹京中的原本就是天下至寒的毒,虽然抢救及时,然而余毒之威,十年一发,却只有陬州那个小地方的一眼毫不知名的温泉可以压制,这对曹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虽然情势紧急,三哥仍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一直沉默的老大终于说话了:‘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个绝大的秘密,知者甚少。这也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小七,我对你这次行动的要求只有一句话,说说容易,但是做起来难上加难——隐炎泉十年,然后……”

然后?

老大缓缓盯视小七的眼睛:“然后……一刺!你,做的到么?”

小七只觉得血涌上头:“大哥,这,这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一向聪颖,一转念已经悟到了,这的确是刺杀的绝好机会:曹京有此顽疾,必不想让仇家知晓,自是不愿过于招摇,身边护卫力量无疑会削弱;而曹京本身的修业,足以堪称一代大家,然而到了他去炎泉的时候,恐怕一身功力要折损大半;再加上久伏于炎泉十年时间,必不致令人起疑,出手把握更有七成之上。

少年人的心性,想到这里,竟仿佛觉得成功在握,眼中隐隐发光。老大摇了摇头:“易?不易。首先,你要隐藏的足够深;其次,要沉得住气,能等!不-论-发-生-什-么-!要压得住怒气,要耐得住寂寞!”

小七听到老大一字一顿的叮嘱,在那一刹那才回过神来,自己所要进行的,是自己生平最艰巨的一刺!

于是,孤身一人的小七,就这样在一个古道西风的傍晚,走进了暮色中的陬州。

从那一天起,一向不热闹的陬州,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丝毫也不热闹的小柴。穿着普普通通,打扮平平常常,说话低声细气。与谁也无干,与谁也无害的小柴。

炎泉的看守人,泉边那个小客栈的主人张老伯用他昏花的老眼看到这小伙子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靠的住的小伙子。

从义务来帮老伯打扫,到成为炎泉的兼职杂工,直到四年后,张老伯去世,小柴顺理成章的接任成为了炎泉——这口陬州城里算不得名胜的小温泉的看守人。当然,也继续经营着那家小客栈。

当年陬州人眼中那个怯生生的外乡人小柴,就在远离中原,仿佛桃源净土的陬州,慢慢长大,成为了多数人口中的柴小哥,柴掌柜。

他和气生财的好脾气,在左邻右舍的眼中着实讨人喜欢,好几家都还托了人来和他谈亲事。

小柴每当这种事情上门,都只是尴尬的笑笑,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

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断了这门心事,反倒觉得习惯了小柴那单单瘦瘦的背影在客栈里忙着的样子,习惯了他常常对着夕阳孤独的微笑着的样子。

小柴每当夜深了,回到自己独门独户的小院落里的时候,站在大槐树阴蔽下的小院里,数着每每随着秋风飘落的叶,或是听见夏夜槐蚕偶尔掉落的声音,这时他才会略微伤感的发觉,自己的生命,也就如同被槐叶层层割裂的青空一般,不知不觉的就消磨在这远离家乡的陬州了。

有时候,小柴——或者说小七,会恍恍忽忽产生一种幻觉,他觉得自己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柴,自己就是和周围的李伯张婶一样,自小务农,长大了自己折腾了个小客栈的普通陬州居民。

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会一阵说不出的发慌,他会闭上眼睛,一点一点的回想自己和六个哥哥姐姐在一起时候的那些日子,翻过来复过去的想,想那些当时一点都没有注意的细节——

他想起大哥那张藤椅上面被大哥用手磨得退色了的藤条,那灰白的颜色,鲜明的难以置信;

他想起二哥最喜欢的那盆菊花,回想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瓣一瓣的数出菊花那优雅的花瓣;

还有三哥那总是不停手擦着的蹭亮的紫铜酒壶,小时候总要倔着脾气去抢;

四哥的嗜棋如命;

五哥和六姐偶尔在一起时那亲昵的神色,而自己却总喜欢故作碰巧的去撞上他们,然后偷笑着看五哥涨红的脸;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在这个天涯一般遥远的小院里面回想,小七只觉得伸手可触,但是乍一碰触,就如同水中的月亮,碎了,远了。

一年,两年,三年…………

那些回忆,随着日子的消磨,有些变的模糊了,有些却仿佛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鲜艳,鲜艳得连小七自己都没有把握,究竟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这样呢?”小七有时会想以后,一定要去印证一下”想完了,却连自己也不无痛楚的感到,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以后”了。

他知道他的目标是十年后的八月十五日。他知道还要熬过的日子的确切数目。目标一旦实现,时间也就停止,或者说得更确切些,以后发生的事就无关重要了。他像期待幸福或者解脱那样期待着那一天。

他在客栈里忙前忙后,努力迫使自己忘掉时间的缓慢流逝,但是,每当在他寂寥的院落里听见更夫远远的打更声,他便暗暗明白:又少了一天。

他发现把时间划分成小块是个错误,不管怎么样,时间不分昼夜,总在流逝。于是他海阔天空,任凭自己的想像驰骋,他想自己从前和大哥们一起登泰山小天下 的豪情,想起自己从前最喜欢的那匹栗色小马,想起童年模糊记忆中奔腾不止的那条大江……想起他总是不知不觉睡熟在后山的山坡上。

天嘉 三年

即小七来到陬州的第六年。

正是严冬。无月,无灯。

小七孤零零的枯坐在自己幽黑的小屋里,天很冷,屋里却连火都没有生起来。小七很冷,冷的连心窝都觉得一阵一阵的抽搐。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生从来都没有这么孤单过,孤单得连连想都不敢去想——只是因为白日里几位老主顾们的闲聊。

“…听说没?上个月京里出了桩大事!…”

“..唉,兵荒马乱的,什么事算得了大事?”

“啧!怎么会!……上个月,陪皇上祭尚陵的左相在归途遇刺了!你没听说?……”

“刺左相?!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疯了不成?……结果如何?……”

“还能怎样?听说幸亏临时有事,飞云十骑居然齐齐在曹京身边复命,这才保了左相的周全——要不然,这次的刺客身手真是了得,差点就得手了~!”

“唉…………那,那些刺客怎样了?”

“听说五男一女,四个立毙当场,还有俩男的,给拿住了,——凌迟了!那受刑的两人,端的也是好汉,一个至死还在嘻笑怒骂,一个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哼,唉,可惜……可惜啊……”

“诶,老哥,慎言啊……”

小七呆呆的立在桌边,木了一般。

他只听见陬州惯有的干燥的风缓缓的从耳边流过。

身受酷刑,仍能笑骂如常的一定是三哥吧?

用仿佛置身事外的超然面对行刑的,想来是四哥了——六姐既然战死,五哥是一定不会活着被擒的;

大哥,二哥呢?他们绝世的身手,居然还是没能身免,一定又是为了舍命护住弟妹们吧?

小七入定一般痴痴的想着,想着,竟似冥想了一生。

就在那个无月无灯无火的夜里,小七经历了平生第一次的大醉——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在向大哥学剑法,和二哥学书法,和三哥拼酒,看四哥和五哥下棋,又被嗔怪的六姐敲了好几个爆栗——一幕幕如同化开的水彩,把小七的意识渐渐模糊,直至彻底的覆盖。

次日,客栈照常开门,照常打烊。

就如同六年来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

就如同十年来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又是一声叹息,小七缓缓的低下了头。

天嘉七年,八月十四,夜。

这是小七整整等待了十年的一个夜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在这一夜,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回忆?

夜色愈深,透过槐树洒下的斑驳月影,更如同水波涟漪一般在小七的脚下悠然荡漾。不知十五的月色是否好过今日呢?或许我再也无法知道了。小七居然微微的一笑,坦然的转身走向房内。

夜了,该睡了。明天应该是一个忙碌的日子吧。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陬州城,比起平日里,不知道热闹了多少。人来人往的街道全不似往日的平静。喜气洋洋的人们自然也会体谅炎泉小客栈的休息

——一直忙忙碌碌的柴掌柜,此时悠闲的坐在客栈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来往的人们,而店门边悬着小牌“今日休息”,仿佛告诉人们,就算是波澜不兴的柴掌柜,在这个好日子里面也想轻松的休息休息了。

小七稳稳的坐在店门前,惬意的晒着秋天的阳光,听着耳边把自己包住的阵阵喧嚣,却恍惚的觉出自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带着极其强烈的隔阂感,远远的看着自己已经熟悉了十年的陬州城。他今天醒的不早也不晚,彻底清醒的同时,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隐炎泉十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收拾完小屋,把屋里清扫的干干净净,带着永远离开的惆怅走出院落,走出客栈,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客栈门前的路边,就这样静静的开始了等待。等待一个他足足等待了十年的人————他想象自己为他安排房间,为他引路,想象自己单瘦的身躯在他的那些侍卫包围下卑躬屈膝的服侍他的样子;他还会招待他去炎泉,自然还会接受那些关于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等的盘问——这一切,他早已想的一清二楚,十年的时间,足以把任何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他甚至就好像亲眼看见自己一刺得手那一刻的场景——这一切,他实在想了太多太多次。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的一刺!!

时间慢慢的流逝,十年的习惯于等待,让小七并不厌倦于此刻的漫长。他听见自己的血管在突突的作响,他可以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平静的表皮下奔突——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想歌唱!他想大笑!只为了十年等待的即将结束。

但是,人们看到的只是年青,卑微的柴小哥,默默的坐在客栈门前,默默的向着熟识的人们微笑着。

…………

阳光,开始慢慢的转弱了,眼看着白天就将过去。小七静静的看着秋阳,看着青石的路面,看着来往的人们。半点不耐的神色也没有露出——二哥绝对不会算错,曹京就在今天,就在此地,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柴老板,今儿个休息了啊?难得啊……”

小七带着笑,向来人寒暄着,心却飘飘忽忽的远离着。

“唉,如今的中秋也不如往年了,柴老板,听说了没,今年中秋,连京里的灯会都要取消了。只说是,时局动荡,不宜火烛……唉,可惜啊,老头我还记得永定元年那年的灯会,那时我正好在京城里,嘿,那灯会可热闹,可壮观了——”

“哦,是吗?”小七虚应故事的问道。眼睛却仍然牢牢的盯着来路。

“当然了!尤其是皇上御驾亲自登临城楼,哗,那个时候,烟花齐放,老头我看见那景致真是没白活哦!文武百官都一字儿,排在皇上身边,——那可都是大人物啊,你想,左相曹京,睿王爷………………”老头聊起往事,喋喋不休的来了兴致。

听在小七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霎时觉得一阵眩晕:永定元年!那正是十年前的中秋!!

“……你说永定元年中秋,曹京还在京城!!?……”

被猛地打断的老头楞了一愣:“当然了!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呵,可威风了……就算是站在皇上和睿王爷身侧,还是醒目的很啊……”

小七脑中混混沌沌的乱成一片,根本听不进老头后面的话语,只是呆呆的想着一句话:

“二哥不可能会算错的!不可能!”。

……

不知过了多久,小七茫然的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陬州大街,看着太阳落下,看着明月升起,看着盛装的人们从身边走过,看着城中心处喧闹的人群,看着如同远处繁星一般闪耀的灯会。风从不知何处的远方刮来,吹向了不知何处的归宿。

“首先,你要隐藏的足够深;其次,要沉的住气,能等!不-论-发-生-什-么-?要压的住怒气,要耐的住寂寞!”老大的声音仿佛还是昨天才听过。

“陬州。炎泉。”

“隐炎泉十年,然后……………………一刺!”

“……你就是那根刺。菊花的刺……”

那一个个的熟悉的声音,先后的在耳边混杂,响起。仿佛穿越了这十年的时光,穿越了这万里的空间,暖暖的把自己包围起来。……

夜深了,灯会也散了。狼藉的街道又恢复了一贯的寂静。风把满地的破灯笼,碎纸四处拨弄着。陬州的居民们,也心满意足的在这个中秋之夜静静的睡去了。

就在这宁馨的夜里,十年来第一次,小七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放声的哭着……

这篇小说当时参加红袖添香论坛的一个征文比赛,拿到了某月的第一名,虽然没啥奖品,但是当时还是高兴;其实整个故事的灵感甚至很多字句都是直接借鉴的博尔赫斯的'阿韦利诺·阿雷东多'这篇小说,算是一次自己蛮喜欢的尝试。
13 Nov 2004 , 写于 大学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