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天气不错的秋天,小我十岁的表弟,终于要结婚了。
我们家的这一辈不知道有什么执念,如今扳指算来,无一例外的都主动被动的向外跑着,未必有什么必然的对错和原因,恰如溯流而上的鱼。而这位表弟是从珠海带着老婆回岳阳办酒,而我也得此机会可以在这个不是过年的时间回家一探。人到中年,不是红白事,就少有这种时机了。
因为新娘子比表弟又小了半轮,所以,哪怕是女方的长辈,和我年龄都相差不远,例如女方父亲,比我也不过大了五六岁,而我弟口中的“姨妈”,“舅舅”比我甚至更小,不习惯之余又觉得有趣;所以在不同的年龄段结婚,当真会有迥异的体验。
处理长幼关系是一例,找伴郎困难自然又是一例;就连我这种的“已婚老年人”都被勉强冠以接亲团的身份,参加了婚庆公司精心筹备的诸多的游戏环节,还被迫把自己塞进已经明显显小的白衬衫;然后被00后的女方朋友们起哄刁难,还有乐呵呵看着的长辈们在围观,也罢,就算是“彩衣娱亲”了。
因为女方客人远道而来,新郎官自然没有太多自由时间,而这次因为周末时间紧张,我也只是孤身返乡,恰恰有了些时间和大表弟一起逛逛:
在几家口碑都不错的烧烤店的体验,反而给了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哪怕是看上去分量卖相相近的烤牛油,“阳历烧烤”的牛油的确就是卓尔不群,不是其他店子可以比较的;这两天特意试过的牛油,虽然个头、材料(按照表弟的评价)比起长沙小家子气的要好很多,但是总有种熏烤后的焦味,反而掩盖了在阳历那边特别突出的介于烤肉和油渣之间的特有的油香。很多时候的老店家的确是有自己的杀手锏的,不能说全是名气和迷信。可惜听说他本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慢慢淡出,店子主理交给了徒弟们,不晓得传承是否正宗,也许下次再去试试;
更值得一提的是,五年了,我们终于赶上了一直缘悭一面的老婆婆烤猪肉串开门的时机;不光开门,得前几个月文旅大会的东风,这家原本没有招牌的社区小店,挂上了亮堂堂的金字招牌,名字倒也朴实:“老婆婆烤肉”,立马怒撸100串,和表弟合影留念而出。
黄金周之后的景区,照例让出了给本地人的空间。湖边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以至于夜间散步觉得凉气袭人,而洞庭南路两边不俗的灯光装饰、青瓦灰砖的确值得一看。我把车停进了景区对街姨父家院子,等下车一打量,这个熟悉的院子就这三五年变化也很大——当年为外婆搭建灵堂的低地似乎也都封起抬高,不见旧貌;此时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居然洒起了寒雨。
和大表弟夫妇慢慢踱步西行,走过更加精致的洞庭南路,经过了(并且为他讲解)以前爷爷寄卖手工品的商场旧址,指给他看已经被灯带装饰得漂漂亮亮的、从前妈妈单位办公室的窗口。红砖黑瓦的两层办公楼,除了比记忆中小了许多,几十年都未曾变样。我甚至从楼边绕到背后,看了眼当年作为机关食堂的后院小楼,不出意外,毫无变化。只是夜里锁了门,门口不见当年停着的机关用车,自然也无法看见在单位蹭饭的自己和邻居小孩幼年的身影。
绕到慈氏塔,望了望已经是小网红的屋顶上的大猫,以及暮色中远远闪耀的岳阳港,再赞一声,洞庭南路的设计、细节,移步换景,灯光、布置、情调都有可取处,应该是大手所出。
稍后又赶紧往宵夜处进发。没办法,表弟衣服薄了,驱寒要紧。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一直以为已经关门,但是亲眼看到才确认依然还在的那家洞庭南路边的酒吧成为这次小小的惊喜,希望它一直都在吧,也算个念想,何日再重访?
那家酒吧叫做“过洞庭”。我这些年来颇为这一对叔侄心折,上个月带娃上海博物馆就偶然惊喜得见《柴沟帖》,而同馆展出的自然也有张即之,叔侄并有,感慨良多:
适闻驾已抵柴沟,肩舆甚迟,今遣鞍马往,亟加鞭为望,所怀万千,倂迟面禀,孝祥顿首再拜,养正兄。
可叹今人,能“所怀万千”而想倾诉的能有几人?所能“并迟面禀”的机会又有几多?湖上细雨寒风,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