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春节,本身时间上和通常就有点微妙的区别——除夕是周二,这就意味着在它之前的三天组成分别是:正儿八经的周六假日、虽然是(调休之后)工作日但是本身是周日所有不被Global同事打扰的周日,以及虽然是工作日但由于紧靠除夕而往往被多数人请假的周一。
这下就好办了。偏偏V今年似乎假期宽裕了很多,主动提出在周五请假,早点返回湖南错峰兼游玩,所以早早的就定下了以前不多见的行程。提前四天请假,然后初三当夜返杭的计划。
日程排布也是多由她来主导:
Day1, 早上出发高铁,中午抵达长沙,下午湖南省博物院,晚上和表弟一起吃饭后,同他的车赶往岳阳;
Day2, 在岳阳休整一天;
Day3, 去岳阳的中华大熊猫苑;
Day4, 武汉一日游;
Day5-7, 除夕开始,跟随行动;
Day8, 初三, 晚饭后返程。
有点紧迫,而且特别是年前出游对我来说也没有体验过,颇有点好奇的心情。
返程 & 长沙
1月24日,七点多的高铁,对于寒假开始一段时间后习惯睡懒觉的小朋友来说略有挑战;把两人从床上挖起来,拉着两个箱子就拂晓出门。车站人不算多,果然还没有撞到春运的时段;唯独意外的是,小拉在路上居然说晕车吐了两遭,所幸11点多过了南昌西,吃了外卖KFC之后,精神无碍。
长沙南出站,在高铁的罗森和察颜悦色稍作流连,就打车直奔湘博。整个长江中下游的天气恰巧这天开始统一从明媚的不像话的暖冬变得有些阴沉沉,甚至偶尔还飘了点小雨。但是,湖南省博物馆的人潮依然达到了周末级别,和几年前带天天来的时候相比,硬件、布展当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除了大厅那应景的涉及春节、民俗的一些装饰和特产展览之外,也就只有满展厅的“野导游”让我颇不习惯;当然,便民的好处是有的,只是有了野导游之后,走在本来其实流量没有那么大的展厅时,会时不时的被因为“野导游”而化零为整的人群冲击,特别是热门展品的周边,只能自己把握好节奏来利用野团们的和间隙来仔细观看。
V因为新鲜,给小朋友各租了一个传统的解说机以及看上去很高级的VR眼镜解说机,没想到VR这套实在不太实用,最后只能挂在我的头上,然后草草归还。
四点半快五点,我们出了博物馆,原来想着也许还能特种兵下其他景点,如今看来可是想多了;会合了我弟,驱车就近来到他选定的“角落湾口味菜”吃了顿事后回顾被V评价为此趟返湘最好吃的晚餐,然后就在已经天色渐黑的飘着雨的黄昏开向了岳阳。
除了一场小小的、迅速了结的小小刮擦(囧),路途还是很顺利的,八点出头,我们就顺着岳阳大道抵达了目的地。
终于见到了久违(上次还是在2024年春节)的爸妈。
在岳阳的第一天夜里,雨就忽然大了起来;被暖冬惯坏了的我们,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天已经黑了,再次闭眼回想半个月前那个湿冷的夜晚,已经带上了鲜明的油画色。和另一位刚刚从珠海赶来的表弟会合,带着天天一道,五人就近吃了一顿不错的宵夜。
第二天一早,又是听了表弟推荐,打车去邻近街区吃了性价比极高的十五块钱一份的牛骨米粉——一大海碗牛骨肉,一大海碗米粉,让V也大出意外,连呼不可思议;后果就是接下来的三天,甚至后来除夕早餐,我们都是在这家粉店吃的早餐,哪怕宁可付出过年期间的高额溢价(虽然即使溢价之后,和杭州的粉面相比,依然是便宜的)。付钱,十秒之内,粉捞好、骨头盛好,吆喝着食客端走,然后等着穿着鼓鼓囊囊的省服的邻近居民翻桌让座,十足的烟火气。
雨中
既然天气冷且飘雨,距离春节时间尚有,我们几个在家倒是无所事事;考虑到长沙表弟当天要赶回,上午就约好再赌一把看看一直访而不得的‘猪肉婆婆’是不是开着门?等到煎熬过了已经堵起车的岳阳城区,来到了岳阳楼前,却宿命般的知道猪肉婆婆“果然”从当天开始歇业,直到初十。
于是只好灰溜溜的步行到了洞庭南路的“茶颜悦色”,五人各自喝了一杯。茶颜悦色在岳阳居然有一款黄茶限定的款,名字却取得有点意外的长:“嫌弃3.0 睡到人间饭熟时”,味道不论,但是这点独特本身值得一记。
随后,长沙表弟回去我家院子取车,剩下四个人就开始步行穿越鱼巷子、梅溪桥市场。除掉洞庭南路已经焕然一新,其余老街反而似乎和几十年前别无二致。
我指给V看三四十年前外婆家在南正街工商银行老小区的入口,我上次途经还是随着外婆的灵车撒着纸钱,早已不见当年暑假去领冰棍的冷库门市部;翔仔高高兴兴地带着我们在梅溪桥市场牌坊进去不远的益阳麻辣烫的苍蝇摊子,看着雨棚的滴水,当垆撸串,那是他幼年的记忆,至今老板还能和他寒暄招呼,令人艳羡。
卖春联的、卖年货的摊位都放大了喇叭的音量,让由于阴雨而人流不多的市场并不冷清;但是走到了洞口的我们,还是觉得疲倦。
坐上公交车来到了步行街,在人流涌动的步步高里转了半天,就各自回家了。但是透骨的冷甚至有点让我们对次日的武汉之行踌躇不已。
武汉
第二天,阳光居然很好,让体感温度远远高于数值。从武汉站出来,打车经过小小的堵车,就赶到了湖北省博物馆。
越王勾践剑、曾侯乙编钟无疑是明星——尤其是就连复制品的勾践剑甚至都是浙江省博物馆的一个卖点。
布展水平相当不错,尤其是因为聚焦于曾(随)于战国的历史,很多展品和文字都和目前所读的《左传》部分吻合了,楚国作为春秋霸主的守门人的强劲实力,和同样作为楚文化的湖南人,读到这些东西,不能不有感触。召陵会盟、城濮之战等等光是看那些肃穆而有美感的文字就有慷慨之感。
我捧着衣物在门口等他们三个去听了编钟演出,V很好奇最后结尾演奏的《东方红》有些突兀,我不由有些唏嘘的给她科普这首曾侯乙演奏的《东风红》是如何成为新中国卫星的试验信号,如何在很长时间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标志性的音声;联想起在来路上健谈的武汉司机聊到附近可以去看看的景点时,他极力推荐的居然是韶山冲,顿时有点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出了博物馆,在不远处的某小区门口吃了热干面(原本去的连锁店,恰恰中午就开始休假了),又打车奔向V从小红书上看到的所谓“东湖之眼”摩天轮。等到了现场,原来不过是和杭州市少年宫差不多大小的摩天轮,只不过是放置在了东湖中央,不妨对照着想象一下把少年宫的摩天轮搬移到孤山上吧——尽管如此,由于天气爽朗,令人心旷神怡。可是之后,我们未免有点尴尬的发现我们“困”了东湖的中央,没有合适的公交交通,连叫车似乎也不方便。
直到发现有合适的亲子自行车,于是租了车一路骑行到了武汉大学后门,在暮色降临后,打车直奔黄鹤楼——当然,白天就知道了黄鹤楼因为春晚分会场的原因,已经封闭,幸好依然亮灯。我们一路绕行,向着武汉长江大桥挺进,而附近高高低低的会造成错觉的街道高差,颇有点重庆的意思了,我很好奇为什么这点不被大多数人提到?
走在大桥上,前面是显然比钱塘江两岸壮观得多的江景,往后则是熠熠生辉的黄鹤楼。可是,直到返程走进地铁站之前,黄鹤楼远望最好的景致应当还是在地铁站前的垃圾站边……
在火车站门口吃了新丰一般的连锁小吃店,小笼包、热干面,味道不错。
中华大熊猫苑
已经是除夕的前一天了,幸运的是好天气在延续。一家人开着车大概十点多来到了阳光明媚,游客寥寥的熊猫苑——居然是在去往殡仪馆和公墓的半路,有些感慨。
恰恰是在熊猫们吃完了午饭的宝贵的活动时间,因为有十只,所以算是看到了足够的多样性,吃饭的、睡觉的、玩耍的、散步的、拉屎的……一次看了个够。园区里的KFC只有咖啡了、纪念品卖的也不比淘宝贵多少(于是V买了不少)、四处不用排队;这些可以算得上是在春节前夕错峰来游玩的特别福利了。总之,体验很不错,超过了预期。
唯独有点尴尬的是,出了园门,也错过了饭点,而此时不论从正常饭店的营业时间,还是从业者们回家过年的因素来说,都不是个能在外头找到饭吃的好时间。一番努力后,最后一家人回家吃了顿饺子,也不错。
春节
年饭的午饭晚饭都在家里六人聚餐,丰俭适中,到了如今,饮食早已不是春节最大的意义了。小朋友们沉浸在看完春晚的仪式感中,湖南夜空的震耳欲聋、无视法纪的烟花声仿佛把我带回了爷爷奶奶都还在的岁月。唯独给亲朋长辈们打去的寒暄的拜年电话,许多都多少有些生疏和敷衍,只能叹息。
除夕的下午,左右无事,恰好因为收行李的时候忘记把小拉的换洗带齐,索性出门赶往步行街——风有些冷,但是阳光甚好。干脆刷码租上门口的电瓶车,一路颠颠簸簸的(岳阳路面的问题往往见人吐槽,可是这次骑了几趟公共电瓶车之后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当我用电瓶车的方式几乎从少年时未曾踏足的“新开发区”一路骑过自己生活过的轨迹,用一种新鲜的方式看看沿路的变化,这种体验却是第一遭;
May家的房子倒是变化不大,对街当年C的妈妈开店的门面早已改头换面;
岳阳大学早已改成了十四中——就连我家的老房子,我妈都是出租给了过来陪读的母子,而门口当年经常盘踞的岳阳图书馆似乎也做了翻新,而且早已不是图书馆;
体育馆?看不真切,但是外面望去不见当年的轮廓;
2007年岳父岳母过来时住过的酒店依然在,但是名字早就换了,唯独对面市委的墙上的“先忧后乐,团结求索”的大字,倒是真的已经几十年没有变化,恍如一个锚点;
岳阳晚报、金鹗山公园、国土局旧址、四中,要么面目全非,要么虽然样式不变,但是在如今我的眼里,都变得那么的窄小;
国际大厦早已炸平,幸亏四根龙柱毫无变化;五里牌转盘如今每次见到都要心里惊异怎么这么小?
土桥沿路倒是反而变化不如想象中大——
初一天气不错,清晨,我爸和小姑就先去了九华山给老奶奶扫墓,临近中午,大姑大姑父从湘阴赶到我家,就一起去了还在开业的小区后的饭店吃饭,饭后就开车去白鹤公墓扫墓;距离上次到这里不过一个月时间,但是爬了一半阶梯的喘不过气就直接唤醒我的记忆。扫完墓,大姑俩人直接开车回湘阴,而我们则回到家里,翔仔一家则从我家院子取回了自己的车先回去休息了。
下午带着V和天天打车又去了洞庭南路,沿路看了人潮汹涌,尤其逛了逛湖边的谷子店,顿时觉得抹掉了城市间的差异。夜里大家张罗着去篮球场放花炮,放完之后,我看翔仔和V意犹未尽,提议开着车直接去了汴河街,车子又停在了3517,爷爷当年灵堂摆放的地方不远。一路逶迤向南,看看灯、吃吃凉粉、烤串,再慢慢边聊边回程。
初二依然是个好天气,唯独翔仔爸妈出门做客,让他来我家吃饭,饭后,翔仔拿着Switch哄得两个娃欢天喜地的玩得不亦乐乎;而我等到快三点,才接到早上才到岳阳,晚上就要离开的May的消息;骑着电瓶车就奔向南湖公园同她与C会合。
与原来计划的不同,May因为没人带娃,把小朋友带上了,C则是字面意义的带了全家(因为就在他们家晚上要聚餐的舅舅家旁边,所以连她妈都一起),我于是相机而动,决定用从广州学成的阿毛的方法给这些北京人一点小小的震撼,飞速的给小朋友们塞上了红包。从他们恐慌的神情中不难发现方法有效——但是,这多少算是我从旅行中学到的技能,这些也许过于“繁重”的礼仪,何尝不是留下所谓的“因果”,为这个逐渐无情和冷淡的世界略作捆扎?
大家在南湖公园里做了小半天的散步(其实在我尚在家乡的日子里,我来南湖公园的次数恐怕屈指可数,所以所见都算新鲜),但是自然算不得如何的有趣,毕竟普通的沙地,普通的健身器械,谈了些中年人该谈的普通话题,甚至就连我和May私下沟通的新的震惊消息都没有传递的空隙,眼看着时间也不多了,C和小熊便开车把我和May分别送回了各自的归处。
晚上,May微信建议我把前段时间写的关于C刚去世的父亲的文章发给C,我从善如流,整理了下发给C,聊表怀念,虽然迄今尚未收到任何回复,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勉强称得上不惑的年岁,我意外地并无特别的忐忑或者猜疑。各人自有各人的风格,问心无愧即可。
初二晚上,是我爸给孙子们设定的时限,于是大家在篮球场上又认认真真的放完了所有的花炮,如同为这次返乡做了个小结。
初三便是返回的日子,居然应景的降温降雨,中午赶往鸽王天下,小姑请客;饭后,从湖北单身来岳阳的汕头表弟,说他要和我也久未见面的表妹一起来我家拜年——等我楼下接到之后,两人居然捧着果篮走近;仿佛近乡情怯,我多年未见两位(上次恐怕还是在表弟媳的葬礼),本来些微有些不安,但是当两人进屋,大家促膝而谈,却意外的放松和亲切。连我妈都有些惊奇,这两个小时候被视为调皮幼稚的家伙,这几年似乎也终于“成熟”不少,是的,有时候能见面和团聚的意义,也许就是互为镜鉴,可以看到彼此的成长、变化、衰老吧。
晚饭吃完,踏上归途,我爸中午喝了酒,于是,我开车赶往高铁站,翔仔接手开回——我爸只是副驾陪送。这微小的变化,让我第一次开了从我家到车站的路途,但是和今年总体的变化比较,也已经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