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事情,掐指算来,以往无非是下列这么几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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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赶早晨的飞机(这个最有可能,甚至有过早上三点半在酒店门口等着,然后四点钟坐着巴士往机场赶,而窗外掠过的是漆黑的树丛和草地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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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无知的时候和好友约了晨跑(这种一年总共没几次的互动,通常都会变成湖边散步或者是山上的凉亭的暑期聊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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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通宵,干脆再顶过去(例如在校期间的实验室通宵达旦;例如某日晚间喝了一杯很有范儿的咖啡),这样的机会当然是越来越少,也最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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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就是醒了,或者是饿了,冷了,热了,甚至任何原因也没有——而我也没有去再袭面包店的勇气,于是只得起床——这种情况发生在周末的话,那简直就是悲剧啊,就像今天一样。
今天就是这样醒转过来,闷闷的走出来一看,窗口透进来的光却是种淡灰的冷色,耳边传来的是带着凉意的蛐蛐鸣叫,就连窗帘都还在微微的拂动,好一个早晨,我为之泠然一醒。
所以说微妙就在于,合适的图像,声音加上触觉,就仿佛是揿动了某个按钮,可以转瞬的唤起来特别的记忆。
比如今天我就一下子闪回到依稀是小学时的情景。那当然是暑假,也是夏季的尾声,秋意渐浓的时候。我照例是在爷爷奶奶家里过暑假,老人家当然起得很早,那段时间爷爷经常会去家附近的古楼做晨练,练练气功——那可不是我能接受的早法,好像通常是5点前后的样子。
可是有几天,不知什么原因,我就被说服早起去锻炼。
跟着爷爷出门,天还是黑的,那时的星星在记忆里似乎的确要明亮一些。向工厂外走去时,黑色的周围开始慢慢的淡化成为带着乳色的深蓝,等到了古楼门外,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了同样来晨练的老人,大家互相打着招呼等待开门。
古楼当然也是要收门票的,但是对于五点多的这一拨锻炼的市民则是免费,于是矮小的我仰望着那扇威风而古趣的大门缓缓的打开,心情莫名激动(不用交钱而进去,就好象是接受了某种私底下的默契,有种VIP的感觉),跑跑跳跳的就冲进了安静的景区。
然后,爷爷开始锻炼,我们小孩的事情,在装模作样的压压腿跳跳台阶之后,就开始在亭子里翻上翻下了。从亭子向北望去,辽阔的湖面上,早来的秋风也在安静的吹拂。空气是好的没法说,至于精神,不论回去是不是要补觉,至少当时是神清气爽,自认来得很值。所以每次看到天色渐亮,不得不被爷爷拎着收工回家的时候,总是会有点遗憾。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似乎听说这晨练免费的福利也取消了,而我后来买票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多半也是为了陪伴来访的朋友师长们。但是作为所谓的‘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与这座楼的之间的感情,其实在那些个早晨,早就已经约定下了。
所以人的记忆就是这么神奇微妙,如同随意卷折的卷轴,某个时刻和另外的时刻会在不晓得的地点对上。
幸亏天气凉快起来了,想起爷爷奶奶前两天还在抱怨天气的酷热,现在总该舒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