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年前,心情不无忐忑的我,曾经半是牢骚,半是感慨的写过名为 上海,上海 的文章,抒发初到上海时的那种违和感。
时光飞逝,到了现在,要提笔写下的,却是要离开之前的种种。
所谓人生的乐趣,多半是建立在这种可以努力,却不可预知的不确定性之上的。 正如不知结局的电影,未曾听过的小说,让人心为之动。
当年决定来上海时,很是纠结,请素来敬重的导师吃饭请教,外留食堂照例人声鼎沸,和我读书时并无两样,而坐在桌边的他,纤瘦的手在身前一划:“这种选择,无非是列出得到的和失去的,算个权重,做个加减法,之后一切了然。——这种算式对于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往往一看便知,清晰明了,对于你来说,可能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算得出来。”从当年学校受教以来,对于老师强悍的数学能力就敬仰无比,对他曾经坐在新丰吃小笼包时顿悟而推导出一个公式,继而顺手炮制出一篇IEEE的往事更是津津乐道,所以我信。
到了几年后的今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心里算式一列,的确是清楚分明,竟然再也没有什么纠结了。
先是低调的和manager沟通;然后是少数同项目的同事知晓;然后是大范围的口口相传;最后是公开的张罗请客。这样的过程还是那么类似。摇身一变成局外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微妙。 跑来跑去的处理一些手续上的事情,很自然的访问了不少几年前曾经跑过的地方,三年真是短暂,变化居然不多。
不舍自然有一些,并非是对上海这个城市,多半还是对共事了这么久的同事。最有才华,最富经验,最享受生活……这些例子都不难从身边找到。都是非常精彩的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里我算是在老同志的带领下系统的对于国外奇幻科幻类小说有了更系统的阅读——有不务正业之嫌,但是这样的同事又是何其可贵。等到十年之后,和他有了仿佛年龄的时候,如果我依然能够嗜书如故,这会是怎样幸运的一件事?
每年六七月间,似乎总是在体验很不同的事情:
五年前,我还在关门熄灯的实验室里,就着桌子当床板,在电脑显示器幽幽的光芒下通宵调板子。至今还清楚的记得蹑手蹑脚摸黑上厕所(担心惊动了看门大爷)时,阴森森的楼道里寂寥的回音——还有和导师激烈讨论怎样在一张电脑转椅上睡个好觉时的得意;
四年前,我在北京某两套间的招待所房间里,悠哉悠哉的吹空调看电视,等着同屋加班的牲口们十点以后才拿着宵夜,喧嚣的赶回来;然后透过窗户,对着招待所附近的教学楼门口三三两两散去的自修学生,安静的出神;
三年前,我频繁的在钱江三桥上坐着公交以及深夜的加班环线车来回穿梭,奔波在公司,住处和老婆家之间,也开始为生活琐事,公司前景之类的东西烦心;
两年前,出差的我带着点穿越者的疏离感,背着包坐在开向旧金山的BART上,听着身边一群老头老太们比英语还难听懂的粤语。窗外随机掠过的是整整齐齐的低矮住宅区,低调温馨的沿路小镇,以及始终静静横亘在近乎无限透明的蓝色天际下,风味确实迥异的山脉轮廓;
一年前,我和两位同事无奈的等在半路不知名的小镇上,聊胜于无的吃着DQ,只因为风华大巴居然真的就在纽约到波士顿的半路暴了胎,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到维修——也就导致了午夜十二点了我们还在波士顿地铁边晃悠的壮举,身边还有穿着肥大长裤的黑小伙,忘我而投入的练习着舞步;
而今年,虽然已经过了陌上花初开的时节,但终究开始了我缓缓归的步伐。我居然又会在班车上每天两次的欣赏桥下一如往年的钱塘江水,看看那些曾经熟悉的江景楼群了,能不感慨?
很多东西每年都会发生想不到的变化,但幸运的则是,对于看书的人来说,换个地方看书,书的内容和价值也永远不会变。我想,对于人来说,有些东西同样如此。
再换个角度想想,体验不同的事情,本也是种难得的经验。
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无法预想的事情。只要好好的活着,也许就能在意想不到的“下一刻”遇到无数精彩的故事。
所以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顺流还是逆流,都应当始终积极,乐观。
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到,明天你会碰上什么样的人,会走着什么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