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更津猫眼

宫藤官九郎实在是个鬼才。

从《池袋西口公园》开始,那种肆无忌惮的燃烧青春的朝气,仿佛只有在池袋西口,才有那样的可能。

偏偏又看到了《GO 大暴走》,在池袋西口里面让我惊为天人的窐冢洋介,就在疾驰的电车开到眼前的那一瞬间,转身疾跑。没有狰狞和竭斯底里的表情,但是在电车灯光中挥舞的双手和眼睛里面坚毅得让人震惊的光芒,在配合得天衣无缝的BGM下,让人几乎泪下,还是青春,残酷的青春,就用这种莫名其妙,却不得不令人信服的方式浮现在观者的心里。“拳头所及是我的领地,男子汉就要伸出拳头来抢回属于我的东西……”然而,这个有着纤细精致五官的倔强少年,此刻却呜咽着,靠在了心爱女孩的怀里,击倒他的只能是那无可救药的寂寞和无助。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诧异于《龙与虎》这个冷门题材作品的大热,长濑智也的号召力当然是勿庸置疑,但是,那个和他配戏的冈田准一呢?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和历史呢?我觉得是陌生的。

“宫藤官九郎的御用演员之一”,这是个常见的定语,然而还是太不直观,终于到我看完了木更津猫眼才恍然,原来他就是那个22岁死去的普通的木更津的棒球少年,木更津猫眼的灵魂。

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木更津、疯狂的喜欢棒球、喜欢漫画、疯狂的崇拜哀川翔、喜欢啤酒、有一个痴迷模仿秀的单亲老爸、一直在傻傻的暗恋着神经兮兮的美女老师,更重要的是,有着同样不成大气的四个死党朋友。这就是我们的田渊公平。

就是这样的他,在21岁时得知自己患上了癌症,只有半年的寿命,原本无忧无虑的他,终于开始思考所谓的人生——宫藤官九郎在这里,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描绘起了纯粹的青春,只存在现在,而不存在着任何未来的青春。

没有伟大壮举,没有主旋律的豪言。田渊公平和死党们,组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怪盗组,木更津猫眼(向北条老师的猫眼致敬!),在这个小小的,在东京人看来是乡下的木更津开始了一次又一次不大不小的冒险,他们捣毁了卖淫集团、贩毒组织、他们赢得了年度的木更津先生荣誉、他们帮助美女老师重新找回了人生、他们面临了津先生的死、他们阴差阳错的冒险经历,在片中以‘表’的正常叙述和‘里’的真相揭露做了引人入胜的记录,而他们一次次赚来的钱,却如此反常却又合理的用在了匿名捐赠给木更津棒球队设备、为电影院购买新的播映机等等看来细小,却对木更津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们有着不同寻常意义的事情上。

这是部喜剧,然而观众会为那隐隐潜伏的阴影所担忧,田渊公平真的会就在这绚烂的青春岁月中猝然死去吗?在这样的喜剧中,怎样才能尺度合适的表现这最终的悲剧呢?

于是,他死去了两次。

第一次的昏倒假死,悲情的气氛做了十足,公平在朋友和家人悲痛的环绕中,留下了最后的遗言:“你们……真恶心……”,带着一丝微笑停止了心跳。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也冰凉如水,而这一刻的哀伤,在公平忽然出现在棒球场的捕手位置的那一刻,顿时化作了狂喜和憧憬——也有那么一丝担心,难道绝症只是误会,木更津猫眼终究只是一部纯粹的喜剧罢了?

不愧是宫藤官九郎,就在我的疑虑产生的时候,公平的笑脸定格,字幕打出,“田渊公平最终多活了一年,而在他22岁的时候去世了。”至此,终至圆满。

冈田准一的田渊公平,就这样随风逝去了,一切欢笑和记忆,也只能留在木更津的那些朋友和亲人的脑海里,再后来呢?只能留在路边放置在津先生手中的公平雕像上了,那么,再后来呢?没有人知道。

不管别人如何,看完了木更津猫眼的我,忽然很想再去找来《龙与虎》,哪怕只是再看看他,看看那个木更津的少年,会夸张的喵呜大叫的木更津猫眼……

05 Feb 2006 , 写于 国信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