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雨

刚刚享受了两天的阳春三月的感觉,转眼间就被抛回了冬天。早晨,晚归,照例要松松的裹上一圈围巾,把外套的领口高高的扣住,最后用力撑一撑衣摆,这才仿佛是给了自己一些交待和保证一样,方得以放心的走出室内。

何况还有整整一天没有停歇的忽大忽小的连绵的雨。

如果一定要下雨的话,就我来讲,倘若在房间里,不妨来一场酣畅的大雨,鼓点一样在棚顶檐上敲击;如果在院落,最恰当的莫过于细细如丝、连绵不绝的雨,放眼天边或者还可以看到被润湿的属于天的青色,属于山的翠绿——当然,这种纯假想的景致,只能是自身想象和书籍构筑的意向世界的一种混淆罢了。

上下班的时刻里,想来人人都会讨厌雨,特别是在上海。走在人行道上猝不及防的埋伏着的松动的地砖,会用迸出的水花给你‘惊喜’;往常就不算顺畅的交通,在这个时候更加容易造成公交车站那长长的伞的长龙;出租车也顿时稀缺起来,打车的时刻就会出现我最不乐见或者说极其憎恶的抢车现象,人的劣根性但从打车抢车就可以暴露无遗;而到了拥挤的地方,单单是倔强的滴着水的伞,就足让人感觉到无处摆置的窘迫。

但是,唯独从略暗的室内走向透着光亮的室外那一瞬间,低头撑伞的那一刻,眼中或者是湿漉漉的阶梯、或者是颜色各异的地砖,甚至干脆就是坑坑洼洼的地面;身边或者是行色匆匆同样依序开伞的行人,或者仅仅是我孤伶伶的从安静的楼道里带着回响一般的踏出的身影。这种场景,总是时不时的让我莫名其妙的有所触动,仿佛依稀会记起还在小学时代,自己站在家里楼道门口,一边等着父亲或者母亲开锁拿自行车,一边对着黄豆大的雨点在水坑中溅起的水花发呆的样子。瞬间形成,瞬间消失,带着奇异的节奏感在水坑中舞动的水花,看得久了,仿佛是在一场极其混乱的海战中激烈撞击、沉没的小舰船——这样的发现让当时的我欣喜若狂,带着分享的快感郑重的写到了课堂的作文里,但是,老师的批语却无情的指出:“这样的说法太牵强,不能为了比喻而比喻……”

老师也许的确无法理解,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真切的见到了那些辉煌的船只的。当时的我(包括现在的我),实在是苦于没有办法确切的表达出自己所能感受到的美。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懂的,这样的技巧,是需要天赋加上笔力的。

对处在异乡的人,雨尤其要命,一场冷雨,可以让浑身湿透的毛姆的思绪从自己正在跋涉的中国的泥泞小路上跳回到自己熟悉、亲切的伦敦的家里,跳回到自己记忆里舒适温馨的生活里,片刻的温暖,虽然无补于现实,但却可以使那再次回到冷雨中的行人,终究有了咬牙继续前行的动力。毛姆恰恰正是这种兼具感受美和表现美的天分的人。

——读《在中国的屏风上·雨》有感,兼叹窗外冷雨。

附:大地炎

12 Mar 2009 , 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