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沈从文和卡尔维诺之间,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奇异的类似。
两人都是作家(废话..);两个人在早年都有过军旅生活,沈从文是混迹在军阀部队里,而卡尔维诺则是曾经在抵抗运动的游击队;都在24岁的年龄出版了自己
的第一部作品;两人都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与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而这一点也往往成为他们各自的读者们用来诟病诺贝尔权威性的论据。
然而,不同也是那么明显。沈从文三十年代起就开始了和‘左翼文学’的‘权威’的执拗的抗争,他用他的一部部作品,一篇篇文论为他心中文学的美,与当时席卷
整个社会的、几乎压倒性的‘具有政治意义的’文学创作的思潮而斗争——直到解放后彻底离开了文学创作,再到71年前后那次努力的尝试,希望能够写出一篇以
革命者为主角的家族长篇小说,终以夭折告终,最终只剩下了八千字的《来的是谁》的残稿,毕竟在文革那样的气候下,沈先生怎么可能写出一部他理想中的小说
呢,我几乎无法想象,在’主旋律‘的,’阶级斗争为纲‘指导下的沈先生的长篇小说会是什么个样子?
于是,只有遗憾,倘若能够自由成书,那会是怎样的一部小说呢?
也许,它会很像卡尔维诺的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径》。
卡尔维诺指出,他创作这部小说的激情,来源于两方面的冲动,一方面他希望狠狠抨击那些诋毁抵抗运动的人,哪怕这些抵抗分子只是’无产流氓‘,哪怕他们丝毫
没有所谓的阶级斗争的觉悟,但是他们的对于解放事业的推动,比起那些诋毁者来说,仍然要强上一万倍;另一方面,他又想用这部以’一个正派人‘都没有的支队
为主角的小说,给那些叫嚷着要用‘正确的政治原则’来指导创作的所谓‘’左翼文学’的鼓吹者一记响亮的耳光,完全罔顾那些所谓要创造正面形象的原则。必须
说,这部小说达到了他的目的。
如果环境允许,沈从文也许能在他创作生涯的最后,完成一部在漫长的中国革命时期都没有能够产生的作品,一部沈从文风格的,“现实主义”的作品。可惜。
沈从文以浪漫始,而差点以’革命文学‘而终;卡尔维诺以’新现实主义‘的抵抗文学而始,以愈来愈令人目眩的浪漫而终。
细细想来,颇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