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籍是益阳县(1949年解放前的行政区划),具体地方不太清楚,小地名好像是十八里肖家冲(记得90年代爸好像说是十八里坡肖家冲)。
应该是十八里的肖家冲,是18里还是十八种,我也不晓得不记得了。益阳的街,那时是喊一种一种的,不知是哪个“种”字,那个街是喊的什么种?我就不怎么记得。应该就只有一个肖家冲。如果有机会到了益阳,可以去找找那个地方,找找族长,查查家谱,这也是我多年的愿望。
我爸爸是上了家谱的,我父亲的名字叫肖步云,又名肖省斋,生于1884年。我就不晓得我爸爸在族谱中是什么辈,我是“康”字辈。听说是族谱中最后一个字。我名字可能没上肖家的族谱。我的这个名字是叫肖康福,肖德芝是家里取的名字。一般的人都有两个名字,一个名,一个是字。
我父亲是英国海船上的海员,是个大夫(开船的),长年漂泊在外,母亲叫李满珍,生于1894年,家里是今湘阴县白马寺镇的。我只有个姐姐,叫肖桃秀,比我大11岁。我娘腿有残疾,但非常勤劳节简,父亲常年在外,就靠母亲驾个小渔船在湘江与资江河里打鱼渡日。但日子过得很好,因为父亲每个月都能邮汇三十多元银圆回家,每月三十多元银圆的人家在当时是非常有钱的人家了,所以当时母亲的金银手饰比较多,我也读了几年私塾(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家里比较富有。
但抗日战争暴发后,我娘再也不敢在河里面驾船了,我们举家逃难到了岳阳的城陵矶,父亲仍在英国船上工作。1938年父亲在城陵矶码头刚从船上下来,碰到了日本兵,就被可恶的日本兵枪杀在码头上,当时是一个同船的船员(姓龚,城陵矶人,此人的儿子龚梅松是建雄水电局同事)专程赶回我家报的恶耗。后葬于城陵矶(1964年因建设城陵矶冷库,建雄随我到当年墓地将骸骨迁移至岳阳冷水铺岳父家胡家坡祖坟山,1995年再迁至岳阳市白鹤公墓。)父亲死时我只有8、9岁。本来有不少抚恤金的,父亲的公司远在上海,但是当时因抗战,兵荒马乱,我娘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小脚妇女,而且脚是残疾,是个跛子,我只有不足9岁,也就放弃了去上海的想法了。
我家住在城陵矶街上离码头不远,那时候城陵矶是海外经长江进入湖南的主要水上通道,城陵矶码头在国内是非常重要和有名的。日本兵经水路和铁路进入中国腹地都经过这里,更是兵慌马乱。父亲死后,生活再无经济来源,我们只好又回到湘阴县,靠在河边帮人家挑沙子石头度日,我姐姐就嫁了一个临资口的一户人家。我和娘就临时住在姐夫家了,算有了个临时的落脚之处了。
我十二岁那年,我娘就托我舅舅的儿子,叫李泰华。找人将我安排到临资口街上的一家铺子去当了学徒,每天就是倒茶递水,打扫店铺卫生,早晚上下店铺门板等等杂事,偶尔学学珠算理帐。但老板很凶,奸诈,喜欢打人,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感觉。有一天,
有个在湘阴县城的叫林三阳的老板来了,都是带着枪,带有一百多条枪。老板跟我说你好声招呼啊,如果有点什么问题,我要打死你,那我还敢啊!我怕啊。
看到我做事勤快,麻利,林三阳手下好多的卫士,他们中有个人跟我说,德芝啊,老板要我告诉你,到我们那儿去干活。我说我怕,我不敢去,因为他们那里也打人呀。有一回湘阴县的一个商铺的一个先生到这里来收账。他的钱袋有钱,自己放错了位置,不记得了,自己找不到了,就怪是在我所在的店内丢失的。我的老板怀疑是我偷了,害得我挨了一顿毒打。结果到后来的话嘞,那个先生还是自己找到了。他找我的老板说:“莫冤枉他,莫冤枉他,我的钱在这里。我却还不是挨了一顿冤枉打。我实在受不了,气不过啦。我就跟那个表哥,就是我的舅老表。
我说:“泰哥,泰哥,我不在这儿搞哒,这里冤枉人了,又打人!”泰哥说:“那你不在这儿做又到哪儿去呢?你娘在你姐姐那里。嗯嗯,这样怎么办啊?”我说:“林三阳那儿要我去,帮着倒茶递水。”他说:“我不敢,”我问:“怎么?”他说:“如果将来世界太平了,姑妈会怪我的”。
后来又一次挨打,实在没办法,我就把被子一卷。我跑到表哥那里去了。我说:“泰哥泰哥请你与林三阳讲一下,他说了要我去的,我现在已经出来了,没在那个地方做了”。
那这样表哥才没办法,就跟林三阳说了。林三阳说:“好吧,你要他到我这来吧”。表哥担心来了怎么搞呢?到林三阳那里的,都要加入他们的红帮帮会,不加入的不收。我说:“要入就入嘞,”,那时候,我觉得我自己人小,心还是蛮执着的。我想我反正只有这么大,只14岁。我就将铺盖行旅搬过去了,入了他的帮会,帮他倒茶递水,搞到一两年。
期间,由于老板林三阳有不少生意在长沙,我也随他们到长沙,当时我和你娘已结婚,我们一家也随之在长沙的水陆洲安了家,就是现在长沙湘江一桥桥下旁边,你娘就在长沙一家布鞋厂做事。抗日战争结束后不久,我们回到了城陵矶,当时我家还有几十亩田,我父亲买的,那个时候家里的钱,好像有八十多亩。我又不会种田,回来以后就是卖小菜,专门接乡里人的菜,到街上卖。这样搞达差不多两年,生意不怎么好,国民党的伤兵乱打人,结果那天我不在那里,是你姑妈在那儿招呼菜生意,姑妈到这里来,是到我这里来做客的,不想被伤兵抓到姑妈打了一顿,我想这没搞头,搞不得,冤里冤枉让当兵的打了一次。
我就没贩菜了,后来就跟着城陵矶一个姓瞿的,叫瞿再玉,他是跑行商的。拿自个的钱帮这些摊子,搞广货百货。买了以后呢,就拿那个发票加一分息,就是按我的这次投入的钱加一分息。因我没什么本钱,那就这样的话嘞,就找到毛叔叔,毛叔叔是哪个嘞?是你祖父生前结拜的兄弟。他还是好。尽心照顾我,问我要好多钱,我就不记得当时是100元还是200元光洋,不记得了。反正是给了我。
我就开始跑行商,就是专门跑岳阳街上啊,城陵矶街上啊,就是这些地方卖,一直搞到差不多解放,钱也变了,国民党要逃跑台湾了,金圆卷不值钱了,金圆卷不用了,我的钱也亏了。这没办法,就跟毛叔叔讲,我说这个钱我还不起,我说我把田卖给您抵债。毛叔叔没有后人,他的婆婆,我叫的满姑死了,就是一个单身,一个光人。
结果以后没办法,毛叔在洋油池做事,专门给人看护油池,那个油池有百多平方米,那是外国人的。他就收了我的田,就这样,我就脱了这个破产地主的身了。
到后来搞文化革命的时候,人家说我是地主,我也是懂政策,我说我算不到什么地主,一不是破产地主,二不是地主,地主要掌权三年。我说我又没掌权,后来划家庭成份时,没有将我家划为地主成份。到后来生活没办法就帮人挑土,不久就搬到岳阳街上来了,住在梅溪桥的三教坊。专门到外面去挑土,再就是抬木头、做苦工养活一家人。
一直搞得到1950年,我有个同屋住的,他呢就看到我没有办法,挑土也没办法,我搞人家不赢呐,我只有这么大的力。他就问我会搞会计吗,我介绍你去搞会计,那是合作社的,他自己是个会计师。我心里想管账我还是搞得的,哪晓得解放后已用的新帐本了,我原来用的是旧账本,他就告诉我,这都是相通的,一说就懂了,当时就去了筻口的合作社是搞会计。这个生产合作社,专门织布的。我搞的是成本会计,他那里原来无人搞帐,一塌糊涂。我是52年去的,只搞了几个月,一塌糊涂,根本就搞不好,结果我就不搞的了,我回来还是搞我的本行挑泥巴。
到后来3517(当时叫211)招工,我就进了工厂。你妈跟我是造了孽的,我到筻口的时候,她也没得钱花,那时工资是19块钱一个月,根本就没有钱,家里人没饭吃。幸亏有个熟人,也是原来一起做生意的。你妈告诉我,从那个人那里借了一斗米,才救了这个急。然后呢,屋里的好多衣服就变卖了,就这么着等着我,一直等不到我的消息,就跑到筻口去找我,到筻口我那里才拿点钱回来,接济屋里的生活。我说不得啊,好惨!你妈跟奶奶两个人在屋里一碗饭,早晨搁到晚上,奶奶也不吃 ,你妈也不吃。那不作孽啊?屋里没菜吃,就是辣椒,光辣椒打汤。后来就把家里的衣服清出来卖了,作路费赶到筻口去找我,问我怎么了?怎么不打钱回去?
谁知那个合作社也是一塌糊涂。他们自己也没谁搞,哪个都搞不太清楚,结果我就回来了,还是挑土,要苦就一起苦,作孽!
到3517以后生活就有了保障,这还得多谢张伟雄、涂桃珍。这时张伟雄和涂桃珍结婚了,涂桃珍原来老公死了,她老公死的时间,我那么没钱也出了三块钱。就三块钱把他安葬了,好造孽啊!
涂桃珍原来还是蛮造孽的。我招进去工厂以后嘞,张伟雄就到招工办把我要走,带到一车间,张伟雄在一车间是搞检查的,当时搞生产检查的都是广东人,有一个广东人姓雷,叫雷一鸣,他是出片的,他就跟我讲出片这个工种好,又轻松,技术技能等级可升到六级工。
结果我就到那里学徒了,到后来一年吧?我就加到四级工,这时候家里状况就慢慢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