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浦之行

今年暑假,父母终于按捺不住念孙心切,赶在杭州数十年难得一遇的酷暑期间,来杭州小住了一个月;略微遗憾的是天气极热,又无台风,整整一个暑假,都是在大汗淋漓的印象中度过,全靠室内空调才熬了过来。虽然借着同样欧洲休假的高峰期,我工作日也都尽量早的赶回家,不过,日常陪着他们的时间也并不多;日常也就周末出门晃晃,聊的也多是不痛不痒的话题,无非悼亡追远,家长里短——当然,或者本该如此。

不巧的是,等他们刚刚定好归程,买好机票(题外话,恰恰是湖南省省运会在岳阳开幕火炬传递当天,虽然,定下这天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外婆却告知因为不知情,她也订好了要在隔天出游的行程。这下就不巧了,所以,我们迅速定下了不如休假一周,带着小朋友在浙江省内避避暑,也算是抓住了暑假的尾巴。而我双手一摊,是V选定了宁波石浦东海半边天景区,所以就匆匆成行了。

从杭州到石浦大概3小时的车程,一路顺风顺水,尤其过了宁波之后,公路在山间隧道盘旋穿梭,又鲜见车辆,白云朵朵,时不时还有长桥跨海,这趟换车以来的第一趟长途比想象中轻松。

酒店名字是很有时代感的“工人疗养院”,但是实际上设施很新,档次也不低。虽然如果和坐落在同一个景区的,拥有更漂亮海滩、建筑和更高档价格的皇冠假日酒店比起来,是要“亲民”一点,可是对我来说入住体验已经很满意了。房间还算宽敞,小阳台面朝着有着红蓝塑胶跑道的盘山公路,和近处的小山头,到了晚上,拿听啤酒,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借月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山上晚风吹拂,草木摇动如海浪,树叶沙沙也恰如涛声。早已习惯杭州酷暑的我们,那种袍袖生风的感觉实在久违了。当中一个深夜,V和天天都睡了,我本来独坐在阳台,结果小拉鬼鬼祟祟推门出来非说睡不着,我只好抱着他一起看山良久。

工人疗养院海滩不大,但是水清沙幼,而且人不算多,所以海边该做事情:看日出、看日落、挖沙子、挖蛤蜊……小朋友们样样做到了。哪怕是太阳再猛烈的中午,我们四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白花花的阳光下挖沙子,海风和冰凉的海浪勉强依然可以让我保持清醒的平衡。

因为离市区比较远,每次午饭晚饭,都是要开车绕山而下,经过皇冠假日酒店,经过景区,经过羊肠般的村道(当然,后来我宁愿选择多绕五分钟走大路)上沿海南路,一路开到石浦镇,然后或者在金山路一带的商业区,或者在海港北路的港口沿线的海鲜饭店(甚至是夜晚的烧烤宵夜摊位)解决。小镇上除了没有典型的高楼大厦景观之外,其余基础建设倒不显出其小,随处可以停车的自由,充分体现出了未曾缙绅化(Gentrification)之前的小城镇的风貌。

在依然雪亮的阳光下,透过饭店落地玻璃,看着波光粼粼的海港里成列休息的渔轮,间或一艘辛勤的出门或者归来者游弋其中,连我本来并非太中意的海鲜也因为景色而自动加分了;夜晚的宵夜摊更是妙不可言,海港北路末端的部分道路上热热闹闹的排满了宵夜摊,项目粗看和全国各地并没多大区别,烧烤、炒菜,但是鱼贝类材料的新鲜程度当然不是平常能比的,按照V的说法,哪怕是宵夜摊子上一盘红烧蛤蜊,也硬是让人感觉到不同的鲜味;沿着海港北路一路往南逛,海风袭人,小镇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广场舞、唱K的、开阔地上的捞金鱼、打靶、充气城堡等等,人潮汹涌。而几步之外就是水泥堤防下随着海浪起伏的安安静静的休息的渔轮,此处灯光也少有照到,只有细浪轻摇。

到了六点以后,石浦古城可以免门票,而且离宵夜摊不过几十米而已,我们就免费游览了一趟,也许是因为游客少了,给我印象意外的好,其实除了进门处有石浦古城的小城楼比较特别,其余和很多古镇(例如,磁器口)颇有相似之处;可是顺着石台阶上上下下,两侧的住宅、商铺古色古香,人工翻新的痕迹却毫不明显,比起很多景区就要高明了;而店铺里的主人们,似乎多是本地居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一家本地小馒头的特色店铺,所谓特色小馒头其实就是类似发糕的馒头,也就是家庭作坊,妈妈主事,而家里小学生就在家店一体的老屋子里窜来窜去。其实当天中午我们在街上点了一个‘送货’单,稍等一会,却看到是小学生一边打着手游一边顶着太阳从巷口晃了出来——然后,钱也不收转身就走了:“把钱网上给我妈就好了……”,到了晚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闲逛进了古城,就撞见了这家,一眼看到正捧着足球在店里玩的小朋友才反应过来,所以我们立马回购,之后我忙不迭的对着老板娘夸奖小朋友真是懂事,会给店里帮忙送货,老板娘笑成了一朵花:“哎呀,原来是老客户,早知道……”,好吧,也许错过了打折的机会,但是,真的喜欢这种人情味。

类似的感觉在酒店也能体会到,按照规定客房服务点的那些餐点都只能送上来(PS. +15%),但是,带着小朋友下楼餐厅觅食的时候,只要开口问有没有办法在厅里点客房餐点(虽然这两家厨房似乎都不完全在一起),但是,不论是大堂经理、餐厅经理还是服务员,都稍作犹豫立马答应,并且开始赶紧张罗,间或服务员还会急急忙忙去催:“小朋友都要饿睡着了,叫他们馄饨快点呀!”也许没有所谓高档酒店的专业态度,但是,却是个适合休假的地方。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写一笔的,那就是借助酒店的泳池,老大找回了那么一点自己小时候自从学会就基本上没怎么练过的游泳记忆,而我也在20年后再次入水,基本上再次回忆起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依然半吊子,只敢游浅池,但是当我屏息扎入水里,耳边水声震荡,那一刻南湖、湘江、岳阳乐园的水上世界、校园里体育课的泳池的体感瞬间回来了),休假回到杭州,甚至周日也带着老大去了市民中心游泳馆,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捡回技能,忽然觉得很高兴。

休假在宁波四天,返回杭州又是三天。很快又回到了酷暑和办公的气氛中(题外话,杭州的酷热终于在今天降温),但是,就算顶着暑气呆在家里,休假终归是休假,一定比工作甜美。

在那个一起坐在阳台上的夜晚,虽然没有灯光,但是有星光点点和月亮照映,我扶着小拉软软的肚皮,让他趴在栏杆上看山风摇曳,他忽然站直了身子,奶声奶气的宣布:“我长大了还要来这里,那个时候我会认识更多的字。那个时候我就要写两首诗,一首叫《风》,还有一首叫《天》!”

好的,我会静静等着你的诗。

24 Aug 2022 , 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