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巴黎

从芬兰转飞巴黎的行程并不那么的顺利。

太早的赫尔辛基出发班次,导致清早急急忙忙从坦佩雷火车站赶出,其中生平仅遇的航班和火车班次不搭的惨祸也平添了旅途的色彩,硬是在大雪大风中出了汗。

还好一切用改签(和钱)对付过去,在这个高度发达的社会,终归有其便利之处。只是这样的羞耻错误,对同事朋友,还是不提为好。

巴黎下机,从戴高乐机场某航站楼走出来,看到了延绵的楼群和等待出租车的长队列,不愧是欧洲数一数二的大机场,而和北欧比起来明显纷繁复杂的人种也在那一瞬间让我不由吸了口气,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和纽约一个级别的大城市,和芬兰那些居家和谐的世外桃源般的城市不一样,当心点哦”

等车就等了快 20 来分钟,英语蹩脚的黑人司机沿路听着品味相当不坏的爵士电台——当然,评价黑人的爵士乐品味这种事,还是在自己脑海里过过就好,所谓不坏,也只是针对自己丝毫无感的,常常可以在芬兰出租上听到的金属乐相比得出的肤浅偏好罢了。

越到市中心,越是拥堵,巴黎的老马路多半窄且年久,行人也多,各色各样。期间穿过印度街、日本街等等,而街道卫生状况也远谈不上优秀,而更让初到巴黎的我新鲜的是,十字路口这个概念在巴黎实在淡薄,多数路口都是轮辐状的态势,配上整齐归一,一色配以 “法式阳台” 的老建筑,初看让人惊叹,看久了则审美疲劳。但是即使这样,每次抬头看看各色各样的阳台,会不由思绪万千:

啊,这就是人们看着拿破仑凯旋的大路吗(次日,凯旋门也的确壮观,可惜登顶要收费,更是要排长队。)?

啊,这是贵妇们看着火枪手们出征的阳台吗?

啊,这里还有当年用来吊死政敌的路灯吗?(够了……)

最终在暮色降临前赶到了剧院区(Opera)的酒店,而寸土寸金的巴黎,几步之遥就是国人耳中著名的 “老佛爷” 和歌剧院,我们下榻的酒店侧身在窄窄的门面中,甚至电梯也仅仅是只容两人(并且不能携带行李)的半圆形小空间,实在是大开眼界,唯独半圆墙壁上一丝不苟用竹凉席(或者类似材质)铺满,给人介于 “设计感” 和 “接地气” 之间危险的平衡点。

在准备出门逛逛时,被前台礼貌要求把门卡放置在前台保管,“以防被偷了后直接进房间偷窃”。

顿时紧张起来,了不得的大城市。

周末两天,就在巴黎行走,初始觉得广阔的巴黎城区,实际走下来,到并非如此夸张。

在清早出门,虽然恐怕严格意义上并非清早,毕竟已经是上午十点,但是整个闹市区依然没有在周末苏醒,一路踏过密密麻麻、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奢侈品店,巴黎仿佛是把其他城市一条两条街的奢侈品卖场任性的铺遍了不算小的整个街区。

这个态势直到我们走入… 某个广场为止,当中高柱上有着仪表堂堂的雕像(至今也不知道名字),围绕他的是同样气势堂堂的、旗舰店一样的奢侈品商店群,雕像正对着的是塞纳河畔一座修剪整齐的公园(当然也有着我并不清楚的名字),而公园里也有着全世界每个城市都会有的,供给当地幼儿玩耍的公园游乐设施,丝毫不能免俗。正如同杭州当年的吴山广场、岳阳的汴河街下的空地。

左侧几百米是卢浮宫,右侧则是通向埃菲尔铁塔的方向。

先去了卢浮宫门外兜了一圈,看了玻璃屋顶前排队的长龙,但是更为诧异的是,如同一群群乌鸦一般聚拢的南亚(?)女人,手上拿着纸笔,如同狩猎一般拦截游客:“Can you speak English?”

然后,不顾对方反应的一拥而上,口里喃喃念叨 “NGO”,”Help ASIAN GIRL go to school”,”Signature” 之类的话语——虽然很好奇她们目标的挑选准则,但是,我就被大约七八个人給围上了。

我当然知道哪里不对,但是努力保持基本的礼貌,试图不伤和气的挤出去,直到感觉到有人在我兜旁边摸索。只好大吼一声 “Sorry”,强行冲出才全身而退——而讪讪散开的女人们又迅速围上了另一个刚从里面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虽然走开了一段距离看不真切,但是这场闹剧是以男子怒吼着拾起不知道为什么跌落在地上的钱包,并且挣脱出来而结束。

这场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意外体验让我实在大为吃惊,毕竟卢浮宫也算是巴黎的门脸…

舍不得时间的我们之后离开了卢浮宫开始沿着塞纳河缓缓西行。

天气很好,难怪装备专业的跑步人群从早到晚(字面意义上)奔来跑去,男女老少,简直是塞纳河这条流动的风景布板上随机出现但绝不会停歇的 NPC 们。

河上桥梁众多,博物馆也在河的两岸散布,信步走来,不得不多次在塞纳河两岸穿梭,踏过许多的桥。

既有明显实用主义的平民桥梁,也有装饰有金粉雕像、恢弘桥头的贵族派十足(想必军队凯旋时一定有用武之地)的大桥、而两岸的气派的古典范儿十足的建筑延绵数里,丝毫没有拖了塞纳河的后腿。如同文化符号一般,停泊在河上的酒馆船只以及船沿的盆装花卉,虽然不让人意外,可是却依然赏心悦目。

而沿河道路边有着绿色的大型箱体,随处可见,起初以为是垃圾箱,可是到了临近中午,店主们陆续赶来,翻开箱盖顿时变成一个个小摊位,里面原来多是排满二手书、纪念品、画等等商品的货架,这样的设施固然有趣,但是货品本身的风雅倒确实有着没让人失望的巴黎气质。

相比之下,作为重要目标的铁塔,我们却终究没克服对于长长队伍的恐惧,只是在塔下,甚至围栏之外留影了事。

而之后穿街走巷,经过安静整洁的使馆区域,穿过警卫森严(和其他街区迥异的)的政府办公区——包括闻名遐迩的巴黎市政厅和爱丽舍宫,甚至是当地的市集。顺便说一声,几个欧元在市集买来的饼和烤鸡翅作为午饭,并不让人失望。——巴黎城市的多样性让我想起了 Ankh-Morpork,好感油然而生。

就连走过繁华街区时,同伴的背包被尾随的东欧小姑娘划开这样的遭遇(幸亏并无损失)也真的别有点混乱而 “Ankh-Morpork” 般的感觉。

到了夜幕降临,回到住处,老佛爷的霓虹已经亮起,和隔街相望的歌剧院的金顶、雕塑一起熠熠生辉。

走进老佛爷,就会震惊的发现,简直像是走进了国内的大百货,区别是排在喜茶的人群现在排在 Gucci 门前了。每家柜台前,几乎都有标准配置的亚洲面孔导购,而买得兴起的大妈们已经开始真正宾至如归的把巴黎的商场当成主场。我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位大婶举着手机屏幕对着站的笔直的金发碧眼小姑娘大喊:美女,这个牌子在哪里?——导购机械的微笑,高高的指出方向,尽管我确信她不懂中文,但是毕竟熟能生巧。

周末过后,酒店转移到了公司附近郊区的小镇Massy。顿时如同进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尽头。小镇安静、小巧,可是设计风格强烈的公寓,引来了老板的不停的赞叹。

小镇是很小,查看本地的热门景点,排名第一的是当地电影院,生活的简单可见一斑。而据说家乐福的总部就坐落在镇上,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安静的小镇却有这么多行色匆匆的商务人士。

公司的园区孤零零的坐落在车程距离小镇20分钟的田野中央,从四楼的会议室看出去,尽是绿油油一片不见边际的田地;法国只有两个地区,巴黎和外省,这个说法我虽然离开巴黎城区尚不远,但已经心有戚戚。

公司的咖啡意外的便宜,换成人民币,居然一杯拿铁也在10元以内;在公司食堂门口散发传单(征求和公司涨薪谈判意见)的工会成员,提醒了我到达前就收到的几封关于巴黎的交通同业工会罢工的警告;而食堂的菜肴,连续几顿都颇出意外的合胃口;

“法国的烹饪还是挺好的啊……”

“法国菜有什么好的吗?我觉得法国菜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如果不考虑那些噱头十足的高级食材的话。” 老板相当不屑。

“那巴黎在你们欧洲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嗯,很好的城市——毕竟就这个级别的城市而言,几乎从来没遭受过战火,投降投的快毕竟还是有好处的。不象我们芬兰可是把俄国人干回去了。”

“呃……”

“不过,在晚饭的时候,关于如何挑选配酒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法国人——”

“好吧,干杯。”

25 Apr 2018 , 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