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真是一个特殊的春节,值得一篇长长的流水账。
新冠疫情的故事,就像青萍上的微风,在一月中旬开始越演愈烈,声势要达到巅峰的时刻,不尴不尬的卡在了大年三十前后;所以我握着手上的机票,哪怕在腊月二十九日晚上十点还没拿准主意,唯独看到微信群里,除我之外的大家似乎全员退票蹲家里了。
问问老婆,答复是再想想;问问我爸,被鄙视的说大惊小怪。原来打算是劝老婆带着老大留在杭州,我自己一个人回去算了(心里盘算着,如果情况真的很糟的话,好歹我也可以在岳阳算个劳力帮忙对付下小拉)——这下倒是清爽了,干干脆脆的在大年三十中午一家人出发飞回了岳阳。
机场里最深刻的印象是,戴口罩成了标配,而国内出发的人数甚至远远少于国际出发,到底是我第一次在大年三十的当天赶飞机,实在是新鲜的很;心里着实感激交通的发达,毕竟2-3小时的路程,如果拓开来想,几乎可以像我小时候那样,在大年三十的当天在双方父母家里各赶一顿年饭了。只是当时在机场看到的口罩的风潮,我到底没有料到会进一步演化成轰轰烈烈席卷全国的大战役。
表弟媳妇带着娃在衡阳,原本是打算三十号高铁来岳阳的,最后在紧张的气氛下,硬是取消了当天的车票,老老实实蹲在了衡阳娘家乡下,算是远避风险;这样一来,年饭人数也稍微少了点,特别是当天,陆陆续续收到全国院线所有电影集体退档的消息,这才算是更加正式的宣告了这次的情况真的不一般。年饭是在爸妈小区门口的‘岳东饭店’,这算是老招牌,新店址(题外话,我至今依然清楚的记得自己从小就知道和常去的,在小学门口那家岳东饭店。那里具体有什么菜肴我倒是不太清楚了,唯独记得早年间,他们家的小笼包算是一道名点,说是小笼包,尤其和现在常见的‘小笼汤包’可的确不一样,特别是小时候邻居家某人疑似吹牛的说岳东饭店的小笼包早些时候更加讲究,可是用松针垫在笼屉下,这样的小笼包更加好吃,虽然在我吃的时候,早就不见这样的做派,或者说,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我也要打上大大的问号了;再就是,高考完填报志愿,一家三口都了无胃口的商量时,随便解决下中饭,当时我感慨的说了一句,下次再这样患得患失,恐怕就是我给子女填志愿的时候了,逗得我爸一阵笑,那就正是坐在岳东饭店的大堂里。);而年饭的菜单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难得我老婆吃得很是合胃口,还偷偷的和我说,咦,你们家的年饭菜和往年不一样啊,不是那种都是大块大块,深色的(我想,她指的就是往年家里桌上的腊鱼腊肉之类的吧)?殊不知,那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原生的口味真是难以改变。这到底是我家(包括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虽然现在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外头饭店里吃年夜饭啊。
所以,本来在交通便利外加观念改变,本来算是一个难得的体验,可是碰到了肺炎这一档子事情,导致整个阶段都人心惶惶;
吃了饭大家各自回家,别说没电影看了,连聚在一起看晚会都提不起兴致;几个兄弟姐妹的微信群,虽然热热闹闹,但是聊的多半是疫情发展和各地封路封城抢口罩的情形,外加各自退票改票的计划。
接下来的各地陆陆续续的封城封路的消息传来,连我也开始担心回程的事情,而这下再也没有人觉得是小事情了,我爸也因为年前过于乐观的发言而被(照例)我妈嘲讽得抬不起头。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在爷爷家里聚了一次,一起去陵园给奶奶(还有外公外婆)扫了墓,天气阴冷,陵园寂静,白鹤公墓的陡峭照例让人心中吐槽,而略微的变化是,老奶奶的骨灰移到了陵园,同时把墓碑翻新了一下,一眼看去整洁宽大,虽然知道奶奶未必看得见或者在意,但是终归觉得可以慰藉一下活着的大家了;而爷爷也坚持着这是第一年上坟,非要90多岁的年龄跟着爬上了山,让我担心不已。
然后,细碎的时间里,全是各种信息过载的媒体轰炸;疫情,封锁,对策,问责;隔离,举报湖北车辆,等等等等;大姑大姑父和表弟初一上完坟就匆匆赶回长沙,担心岳阳封城;我和携程以及吉祥航空的客服按照天为响应时间的交涉改签等等(可以想象,实在太忙了),最后把票从初五改成了初二,而我爸可是‘高高兴兴’的把我们送走——换成平时,居然敢这么早的改回程,还不要被责备狠了——想必,他心里为没有阻止我们回来还揪着呢……
初二深夜,飞机抵达萧山机场的时候,忽然就卡着不让下飞机了——广播里说同机有武汉籍乘客,所以必须要做防疫检查,一下子机舱里就按不住了,情绪都紧张起来,联想起前两天杭州被空投酷航的事情,不由担心难道就这么要被强制隔离?稍稍冷静后,按住了也有些激动的老婆,我心里升起的想法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以及随后的第二反应,‘武汉人民真可怜,他们因为籍贯就要被当作异形一样的对待‘;等了一个小时之后,空姐传呼武汉籍乘客下机配合检查,结果起身的就是我身后的乘客,依然在冷静的解释:虽然是武汉籍贯,但是整个春节阶段都是在岳阳没有回过湖北等等——而下机之后没多久我们全机不加检查的’释放‘,也算是侧面证明了这一点。除了让接机的专车师傅多等待了之外,倒也终究没有其他大的影响,反而是一种未有的体验吧。
然后呢,从初三至今,作为老老实实蹲在家里‘延长休假’和‘在家办公’的一家人,我们所经历的和所卷入的,就是这场被冠以nCoV breakout或者新冠肺炎的全民化的运动,当中的种种群体心理/反应,社会情绪和个体感悟,实在是当年2003的SARS时大部分人所未经历的,一方面充分理解各类民情的紧张,恐慌,愤怒和不安,以及当一个微小数字降临在个人或者家庭头上时化为灭顶之灾的可怕;另一方面,对于观察如此大的国家和政府机构在面临这么大的动荡和危机时做出的举措(以及对基层的控制能力),我委实只能感到惊叹;
事件还在进行中,远未到松一口气的时候,但是至少过了昨天(元宵节),2020年春节的故事我们可以先抛在脑后了,整个原本我们可以用来忘记‘俗世’的短短假期,结果被过成了科幻末世一样的特别经历。
真是始料未及,21世纪的20年代,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