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读古文观止选左传文到目前为止,少数让我感到别扭的一篇了。介之推是什么人?当然是文化符号一样的人物,不论是他在晋文公流亡期间的忠恳、以及不受禄行为本身对中华文化的深远影响(比如寒食节)这些都是高风亮节值得钦佩,但是,就文章本身描述细节来看,却稍许违和:
晋文公颠沛大半生,最后回国即位,到成为五霸,其实不过短短六年,一方面这个违背我幼时印象的时间线(我一直没意识到晋文公在位时间是这么短)让我意识到晋文公的水平必然不低,另一方面也更加让我对当年君臣如此长时间不得志却依然坚守到最后的这种坚韧有了画面感,不说辅佐的人们是如何的贤才,但是至少君臣相得、互相扶持是可以想见的。
正是因为这样,当我读到介之推不言禄(且不得禄)的情况,未免有些疑惑,晋文公真是这样一个亲随自不言禄就会忘记的人吗?然后,他一骂同侪们贪天之功,二骂主君也‘上赏其奸,上下相蒙’,等于一杆子把整个团队都打翻了,这样果然没有主观偏激之处吗?以晋文公处事来看,很难说服我介之推的抨击是完全客观中肯的。
如果是真按照其他版本来说的情形,他的气愤更多来自于‘仇人’里凫须受封,似乎更合乎情理一点,但是这个情理,也只是说对平常人来说的‘合乎情理’。换个角度,得位之后的论功行赏,从统治角度,也并非是取决于君主的个人喜好或者一时兴起:时势之下,赏罚皆为君器,淮阴侯得封齐王,戾太子案张富昌为题侯等等等等,这些封赏哪里是仅仅因为君王个人喜恶呢?作为肱骨辅佐的人,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而背向怨言——就像原文所说:
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
所以简单说,假如左传中介之推的那些话语是作为作者评价或者旁白,那么可以说毫无瑕疵,但是非要作为出自介之推之口和母亲的私下谈话内容写下来,对介之推究竟是黑还是捧?真是值得商榷。要我看来,这简直是类似“文与实不与”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