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Eilis O’Neal 31 May 2010
因为很久没有打开Google Doc,无意中打开想整理整理,结果看到一篇我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出于好玩而开始翻译的文章,看时间是2010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原因选中这篇小说,又为什么要心血来潮把它翻译出来,这些都已经记不清楚,不过,文章本身不坏,虽然算不上多么别出心裁和激动人心,与其说是一篇奇幻小说,不如说是作者的一篇散文,她想写出的也许是关于「爱和等待」、特别是互相迁就和理解的「爱与等待」的感觉。姑且贴在这里做个纪念吧。
他是在自己的房子里看见她的。这座黯淡的石屋座落在荒野前那仅剩一抹微绿色的草地上,而在它周边很远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其他建筑,仿佛它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房子。
这天,他刚刚从每天早晚的例行狩猎中归来,身边只带着弓和矛,而把他的剑留在了家里。他去过一趟荒原,因为东面的草丛里已经没有野兔,而山上的鸟也杳无踪迹。于是他追踪着一行细小的爪印,直到荒原深处。他捕杀过这种动物,这些爪印应该是属于某种有斑纹的野兽,它们总是在荒原里活动,上次他就是在荒原里某块锋利的岩石前把它抓住的。
这时,他感到阳光开始烘烤他的脖颈,而地上的野玫瑰在热浪下散发出如同女人肌肤上的香水般的味道,他打开门走进了他的房子,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很瘦,纤细得如同深冬的太阳在东面森林里洒下的光束;她个子很高,几乎和他一样。黑色的头发盖住了耳朵,而发梢锐利得像是荒原上的岩石。她那紧绷的肩膀,手臂和腿上肌肉的线条,这些在他眼前都一览无余,因为此刻这个女子是全身赤裸的。她背对着他站立着,深深的凝视着屋里的那面后墙。在墙边,摆放着两个空荡荡的支架——就在这天早晨,他的剑,同时也是他父亲和他祖父用过的剑——就悬挂在这些支架上。可是现在它们上面却空无一物。
就在他把门推的更开的时候,门板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忽如而来的声响似乎填满了整幢房屋,于是她动了。如同水银泻地,如同清溪过川,她猛地旋过身来,伸出手臂试图格挡那并不存在的进攻者,这突然的声音让她有些困惑。但是很快,她的拳头举起,摆出了战斗的姿态,那轻微的困惑则彻底消失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坚定而冷酷,但是他仍然注意到了它们是蓝色的。
「这是我的房子,」他开口了。
她并没有放下拳头,而且他注意到她的赤足更加用力的撑向了石头的地面。「这是哪儿?」她抛出了这个问题。
「在荒原的边界上。」
她的蓝眼睛睁大了。「这是在哪个地区?」
「最近的城镇是法布鲁克,骑着马的话,十五天就到了。不过要一匹好马。」
她轻吁了口气。「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而她则迅速的扫视这这桩房子。接着她忽然的弹起,移动,跨步穿过自己和床之间的空间,把放在床头桌子上的剥皮匕首拿在了手里。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说道。「只要你不是来这打劫我的。更何况,我这里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抢的。」实际上,他暗暗想道,这女人已经这么干了,至少她已经拿走了我的剑,并且鬼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笑了起来。她向后甩了甩头,她的头发刚刚留到和她雪白的脖颈齐长,然后继续大笑着,当她停下笑声,她身上的紧张感似乎彻底消失了。她握刀的手放松下来,轻轻放到了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阿弗里卡。」
「阿弗里卡什么?」
他侧了侧头。「阿弗里卡·泰雷兹。」
她的眼睛再次的扫视着房间,然后在屋角的柱子上停了下来,那棵木质柱子上蚀刻着的皇家军队的徽章依然清晰可见。很久以前,他曾经打算把它们给凿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就这些?」
他点点头。「难道应该还有什么别的么?」
她扬起了一侧的嘴角,然后耸了耸肩膀。
「你一个人住在这个人人害怕的鬼地方。但是你看上去却毫不在乎。你一定总有个响亮的称呼,例如阿弗里卡·银箭, 阿弗里卡·火矛,阿弗里卡·快刀之类的名字。」
他轻轻的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真的叫这种名字的。」
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的眉头皱起,就连本来正在手中随意把玩的匕首也停了下来。「我以前听过这类名字,在故事里,在历史书里,」他很快的补充说,但是她脸上露出的恐惧的神色——奇怪但却格外明显,就仿佛她刚刚听到了一件从来未曾听过的奇事——并没有消失。
「多久了?」她用战抖的声音发问。
「什么多久了?」
她向他走近了一步,忽然把匕首举起对准了他。「离人们用这样的名字的时代有多久了?」
阿弗里卡抿抿嘴。「两百年。从帝国沦陷开始算起的话。」
她虽然没有被这话吓到匕首脱手,但是阿弗里卡看到她拿着匕首的手显然在颤抖着,直到她忽然扬了扬下巴,恶狠狠的说,「给我找些衣服来。」
他们吃着他打来的猎物,尽管被他烤的有些过头。她现在已经穿上了一件他找出来的衬衫,这件衬衫原本是蓝色的,可是已经褪色得看不出来了,下身则是穿着一条原本属于他的短裤。屋外,夜幕已经降临。屋内,温暖的火光跃动着,照耀着他的脸庞,可是她却坐在离他很远的地面上,隐藏在屋角的阴影里。
「你听说过莫拉·利刃吗?」 坐在阴影里的她问道。
阿弗里卡从杯子里喝了一口水才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肉。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属于他父亲的厚重的书籍,那些关于战争和勇士的浩瀚的记录。
「她是一名剑客,」他最后终于开口了。「在她的那个时代,她是最棒的剑客。她效忠于扬肯大帝,带领他的勇士们冲锋陷阵,赢得了所有的战斗。他们说她本人就好像是剑一样,一样的敏捷,锐利和迅速,就好像是钢铁和闪电铸成的战士。可她后来消失了,人们寻找过她,但是最终无功而返。」
她从黑暗里走了过来,用脚勾住了一把放在椅子旁边的空凳子,然后坐了上去。她的下唇边还有一抹没有抹去的油腻。
「她变成了一把剑。」
「什么?」
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掩映这她颧骨的线条。
「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是个巫师。布莱瑟·瓦纳德里克。他是最棒的巫师,而她则是最强的剑士。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就像是风暴一样,有着压倒一切的激情、喧闹以及事后可爱的安宁。在刚开始的时候,事情是很美好的,但是他开始无法忍受她的离开,无法忍受她面临战斗时的激动的眼神,因为那双眼睛并不会为了他而闪耀。他请求她——告诉她——停下来,放弃她的名字,然后只是作一个简简单单的莫拉。」
「她说不。他反复的请求,同样被拒绝了,于是——」
她停了下来,看向阿弗里卡身后那高高的,被黑暗掩盖的屋角。
「他说,这是对我的裁决,因为我不爱他。我爱的只是杀戮,所以我就应该永远的杀戮下去。作为剑,一把完美的剑,一把永远不会输的剑,就像我从来没有输过一次一样。直到有人愿意把这把剑束之高阁为止。可是谁又会舍得搁置这把不败之剑呢?」
阿弗里卡回想着他的那把剑,回忆那些刻在剑身上的符文,想着他从来未曾一败的过去——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祖父,同样也是如此。然后他又望向了他床边的那堵墙,就在那儿,空荡荡的支架依然悬挂其上。
他发现她懂得狩猎的技巧,这些技巧来源于她那些数不清的战斗,虽然这些战斗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甚至远在他父亲出生之前。但是她却并不懂得如何在荒原狩猎。她不懂得如何提防那些像家猫一样硕大的岩石蜘蛛,她不懂得如何寻找那些在岩石上晒太阳的棕斑蜥蜴。于是他开始教她,教她怎样在这片永远阳光耀眼的天空下狩猎。那些蜥蜴可以吃,但是几乎从不反抗;所以她更愿意去猎取那些从山丘上穿越而过进入荒原的斑纹野兽,或者那些偶尔在草地上漫游的大耳鹿。
她知道如何剥取猎物的皮毛——刀光在她手中闪耀,甚至比他本人还要娴熟——以及如何在户外的火焰上来烤制猎物。她知道如何缝补他给她的衣服上的破损。但是她不知道怎样修补屋顶,不懂得怎样有效的把漫天的风沙隔绝在房屋之外,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安静的坐下看着夜晚从天空慢慢降临。这幢荒原边缘的小屋里的寂静,对她而言似乎太难承受了。这里能够听到的只有荒原上的风声,和夹杂在风里的沙砾摩挲岩石的声音。起初,他也无法忍受这些寂静里的声音,但是慢慢的,他开始忘了这些,忘了去聆听它们,或者说,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去聆听。
她总是让他不由的联想到猫科动物。不是那种家猫——那种在绿林小镇的谷仓里逡巡捕鼠的家猫,而是那种如同丛林黑豹一样的母狮。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蕴涵着将爆发的力量,透露着那无畏带来的果敢迅猛。很快,在狩猎上,她已经比他出色了,因为她总是那样全力以赴,哪怕狩猎的对象仅仅只是一些野兔。
他开始熟悉她的笑声,锐利的开始,逐渐响亮,然后消失。而她总是动不动就会发笑,动不动就忍不住叫喊。他也学会了观察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如果她要开始发脾气,这双眼睛总会从蓝色开始变暗,直到接近黑色,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设法躲开。他记住了她手臂上的伤痕,她脸颊上白色的伤痕,也记住了那些关于它们的故事。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来自她的凝视。
每天,他都以为她会离开。他知道,这种寂静,这种孤独,让她难以忍受,仿佛那些缠绕全身无法遏制的瘙痒一样。每个清晨他醒来的时候,他都会想,也许她已经不在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她问道。
他们当时正在劈开那些沿河生长,低矮茂密使人无法进入的灌木丛,然后从盘根错节的矮树上采摘着细小的红色水果。他会教她怎样把那些白色的籽去掉——这些种籽会让一个大个子转眼间就口吐白沫的倒下。但是,只要去掉了这些籽,这种水果的味道非常的不错。
他把果子放进了篮子,然后看着她。她已经用指甲剥开了一个果子,从里面溢出的红色果浆从她的手上一直流到了腕上。当他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荒原时,不由得一阵耳鸣袭来,尽管非常轻微,他思索着是不是可以忽略这个问题。但是,她却不依不饶的用她蓝色的眼睛盯着他,而且他很清楚,假如现在不告诉她,她将不会再问了。
「我曾是一名士兵」他终于开口了。「一名剑士。我擅长用剑,因为我既训练得刻苦,而且还有一把未尝一败的宝剑。我为国王而战,持续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决定不再继续了。」
她眯起了眼睛,仿佛在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到底怎样才能够,他思考着,让莫拉·利刃理解他为什么会决定抛下一切而来到荒原的边缘住下呢?
「我并未因战争失去妻子,」他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或者孩子。我也未曾目睹所有的朋友因剑而亡,或者,死于枪箭,尽管我有许多朋友的确丧生于战争。我也并未因为金钱或者权力的原因背叛我的君主。」他放下手中的篮子,眺望着荒原,感受着身边的静寂。「但是,战争是如此的喧嚣。我甚至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能时刻听到它。因为它,我甚至无法思考。所以,有一天,我决定离开。」
「我有钱,因为我一贯不怎么挥霍。我雇了人和马车,让他们一直奔驰直到到达一个我无法再听到战争的地方。他们为我造好这所房子,然后离开了。而我就在这片寂静中留了下来。刚开始,它让我有些恐惧,因为我觉得这种寂静几乎和战争一样的『吵闹』。但是我告诉自己,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就是为此而来。直到有一天早上,当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对这种寂静已经习以为常。」
莫拉开始尖叫。啸声如此尖锐、大胆,响亮得让他不由向后跳了一步,碰倒了水果篮,他的脚后跟踩下,碾出了一片红色的污渍。她把头后仰,继续尖叫,叫声打破了周遭这片为他深爱却被她痛恨的寂静,然后她开始歌唱。她吟唱着一首战士的进行曲,接下来是一首小酒馆的下流小调,然后是摇篮曲。她的声音并不像是「丝」或者「铃铛」般动听,但是却生动而强健,而且她的脸庞也随着她的歌唱闪耀。荒原也仿佛在和她的歌声共鸣,甚至在她停止歌唱之后很久,他似乎依然可以听见歌声缭绕。
日子慢慢过去,她却并未离开。
直到他们被盗贼团袭击的那天。
当时阿弗里卡在山上,那是遍布青草,位于小屋东面的山丘,从山丘再远,就是延绵的森林和城镇了。当他看见那些人时,他手臂上正悬着三只山鹑,刚刚跨过他小屋前的最后一个山坡。
一共有五个人-瘦削、留着长而扭曲的头发、紧闭的嘴唇,有着缀满补丁的衣服和空空的肚皮。他们不是来到这里寻求安宁,而是为了躲避东面森林和城镇中等待他们的监狱和绞索。他们向着小屋门前慢慢靠拢。手中都握着出鞘的长刀,有一个手上还拿着一把破损的剑。
看到他们,阿弗里卡的心一阵紧缩,直到他觉得胸口空空荡荡。他放下山鹑,搭弓上箭。但是他并没有射出这一箭,因为就在这时,莫拉从屋内暴起冲出。
一名盗贼立即被杀,就死在她推开门那一瞬间掷出的刀下。其余的人都吓住了,但是,却并没有逃开。相反,他们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刀,向着莫拉挥去。她翻滚着躲开了所有的进攻,却同时接近了持剑的敌人。敌人对着她挥剑劈来,但是她却如同苍鹰在长空俯冲一样,敏捷的低身躲过了。接下来——他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手中有了剑,而剑刚才的主人已经死去了。于是,莫拉·利刃转过身来,面对着幸存的盗贼们。
站在山上,阿弗里卡几乎看不清那些山下的盗贼。但是,他们想要杀死莫拉并且幸存下来的机会,就仿佛奢望能有一天,荒原那些锐利的岩石会被雪覆盖一样的渺茫。他望着她,望着她手中的利刃在闪耀,望着她转动着剑的方式,望着她纵情的长笑。她回转、盘旋、用手中的剑在编织和舞蹈,在她慢慢彻底停下来之前,她余兴未了的多转了一次。
阿弗里卡拾起了地上的山鹑,开始向山下走去。
当他来到她身前,他愚蠢的开口询问她是否受伤,可是他甚至来不及继续说话。她手中依然有剑,但是她却向他踏近一大步,用空着的那只手绕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唇紧紧的拉向了自己的。
也许只有火焰或者是荒原上吹过的风会比她吻得更热情,但是阿弗里卡知道,不会再有其他女人能做到。莫拉丢下了手中的剑,双手环绕着他,把自己修长的身躯紧紧的压向了他。山鹑掉在了地上,接着是弓,然后他也把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按在她背后。她的黑发被风拂在他脸上,她的味道就像是水果,像是暖风,像是钢铁。
后来,他们躺在了荒原边际的小屋的床上。莫拉对着他露齿而笑, 用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脸上满是甜蜜的表情,毫无睡意。他意识到自己也正回应着她的笑容。
「这么说,你还是可以被打动的,」她调笑着说道。「我甚至一直在怀疑这点。」
阿弗里卡让自己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拂过她脸颊上的白色伤痕。「我会的。我甚至自己都忘记了这点,直到你提醒了我。」
「很好。」她坐起身来,在他头上伸出双臂。「那么,你会跟我走的。」
门外,荒原上吹来的风正冲击着房屋。「你要走了。」他从未问过这个。
莫拉点点头。她的目光从开着的门移向了盗贼的剑,落在门外的草地上,她的目光闪闪发亮。「也许不再有帝国存在,而且我也许已经两百多岁了,但是,战争依然存在。我始终渴望着它们。」她翘起了嘴唇。「你会跟我走的,回到东方,但是你不一定非要战斗,你可以在那边找个地方住下,我也会以它为家,并且——」
「不。」
她的手指拉紧了他的头发。「这是什么意思,不?你只想留在这里?」他点点头,而她闭上了双眼。当她睁开眼时,她向屋内挥动着一只手。「你无法在这之外生存。你没有热情,没有欲望,你只有这该死的『安宁』!」
「你说的对。不-我曾经没有-但是,直到我遇到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她哭喊道。「我没法呆在这里,即使是为了你。」
阿弗里卡缓缓的环顾屋内,阳光依然明亮,始终闪耀着。他可以闻到荒原上吹过的风的味道,那种干燥,酷热混杂着山丘上的残草的特别的味道。
他久久的沉默着,直到她起身离开了他的身体。
「布莱瑟·瓦纳德里克把你变成了一把剑,」他终于开口了,「因为你不会为他而改变。那么你也会把我变成一把剑吗?」
「你懂什么剑?」她激动的回答,仿佛被这些言辞伤害了。
「略懂,」他却温和的答道。
「比不上我,」她阴沉的回答。「我知道一把剑的感受。血。热度,湿度和亮度。还有肌肉,骨骼,对,就是这些。但是还有更多。当风被切开时的凛冽,当衣服被切开时的那种清爽的柔软,当剑在鞘中的那种黑暗。一把剑了解所有这一切,但是最重要的是,一把剑懂得等待。」
她离开了床,赤裸的就如同她刚在他小屋中出现的那天一样。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接着,又是一次叹息。「我已经等待了,」她说道。「等待了两百年之久。我不能继续等待,我必须走了,阿弗里卡。」
她就像是一道火焰,一颗明亮的星在他视野中闪烁。「我知道。」他回答道。
第二天清晨,她走了。
他火化了那些盗贼的尸体,这件事情之后,她曾经存在的痕迹几乎荡然无存。除了墙上那块空荡荡的地方,那里曾经悬挂着他的剑,而这把剑现在变成了莫拉。
没有她在身边,连寂静都似乎更加的突出。他试图回忆起从前是什么样子,但是他反而记起了她唱过的那些歌儿。
有些日子,当他在荒原上的岩石间漫步,或者是走过那些残存绿色的山丘,他考虑着离开,去寻找她。但是,每当他想起那些她必然会身处其中的城镇,以及那些喧嚣,就不由的精疲力尽,所以他又会走向荒原的深处来逃避这些涌起的声音。
他告诉自己这已经够了,曾经将莫拉·利刃拥在怀中并且听她歌唱,能够曾经拥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然后,有一天,他又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她。他出门打猎归来,刚打开门就看见,她在那里。
那差不多是一年之后了。她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更黑了,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是那么的蓝。一把剑悬在她的身侧,不是那把从盗贼手中得来的破剑,而是一把长而精美的剑,锐利而致命。
「我试着不去理会它,」当他走进屋子,她开口说道。「但是你的『寂静』却始终跟着我。似乎每一阵风都会将它带来。我不想听,但是却无法制止。」
「我在这里依然可以听到你,」他说道。「超越了这寂静。我听见你在歌唱。但我没有想过你会回来。」
她走近他,抿着嘴,呼吸沉重。「我会一次次的离开你,」她说道。「你足以让我回来,但是却不足以让我留下。也许有一天我终将不再归来。」
「我知道,」他告诉她。「即使有一天你不再回来,我还是会等着你。我会等着。」
于是,她走向了他,接着。他用手环抱住了她。那是如此辉煌和令人颤栗的感觉,如同将一把刀、一柄剑拥入怀中,如同是在拥抱着荒原那刀锋一样锐利的天际。
Copyright © 2010 Eilis O’Neal
Eilis O’Neal lives in Tulsa, Oklahoma, where she is Managing Editor of Nimrod International Journal. Her YA fantasy novel, The False Princess, will be published by Egmont USA in January 2011. Her work has appeared or is forthcoming in Realms of Fantasy, Fantasy Magazine, Lady Churchill’s Rosebud Wristlet, Zahir, and others. For more about her and her work, see her website.